金鼓动,战旗扬!
小桃裂石穿云的戏腔仿若一道惊雷,在这深埋于地底数百年的密室中轰然炸响!
那一声唱词出口,我面前的九州鼎内,十二根忠骨锁链齐齐高昂,仿佛沉睡的巨龙被瞬间唤醒!
覆盖其上的千年寒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大片大片的冰晶簌簌剥落,砸在地上碎成一地冰冷的星光。
透过贴在眉心的玉佩,我能清晰地感知到,鼎内那股沉眠了三百多年的英灵意志正在疯狂苏醒。
无数模糊的念头汇聚成一股洪流,带着金戈铁马的决绝与死战不退的悲壮,冲击着我的心神。
但还不够!
这股力量虽强,却如无根之水,离彻底激活九州鼎的门槛,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口气!
“没用的!”身旁的听鼓人拄着拐杖,蹬蹬蹬连退三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他用嘶哑的嗓音冲我吼道:“无论是什么声音,都撑不过三段!日本人用的是‘裂地音波机’,整座山的龙脉地气都被搅成了一锅粥,声音传不进地脉深处,就无法真正唤醒英灵!”
他话音未落,我们来时的隧道深处,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轰隆——!
一道狰狞的裂缝从岩壁上炸开,无数碎石混合着烟尘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昏暗的光线中,一队队手持武器、身着古怪黑色制服的日军士兵,已经如饿狼般强行推进到了密室之外!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咬破舌尖,逼出一口心头精血,闪电般伸出手指,在尚有些发懵的阿福和王掌柜额心上各自点了一下。
指尖朱红印下,我口中飞速默念:“天地同心,气机相连,敕!”这是爷爷留下的“同心契”,虽是小术,却能让凡人在短时间内感应到微弱的气机流转,不至于在这等法力剧烈震荡的环境中被冲击得心神失守,当场昏死过去。
“阿福!药包!”我低喝一声。
阿福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从随身药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王掌柜按照我早前吩咐,用朱砂、雄黄和几种安神草药调配的“定魂散”。
他一把将药粉撒向地面,淡黄色的粉末迅速弥漫开来,一股奇异的药香渗入地底,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那裂地音波机引动的地脉震颤,稳住了我们三人的心神。
做好这一切,我猛然抬头,朝着山顶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小桃!别停!换《穆桂英挂帅》——最后一嗓子,给我用尽全力吊住那口龙息!”
山顶之上,狂风呼啸。
小桃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那是强行催动丹田之气导致的喉管破裂。
但她听到我的吼声,眼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一团烈火!
她不退反进,纤细的身影猛地向前一踏,足尖在崖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竟如一只离弦之箭,跃上了崖顶最高处!
她深吸一口气,那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将整座太行山脉的浩然之气都吸入了丹田。
随即,一道比之前更加高亢、更加决绝的清音,撕裂风雪,贯破云霄!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这一嗓子,竟真的引动了天地异象!
盘踞在太行山脉上空,数百年来百姓祭拜忠烈祠所残存的香火愿力,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气息,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感召,竟在空中汇聚成一缕缕肉眼可见的赤色光芒,如同天降神罚,纷纷穿透山石,笔直地垂落进我们所在的密室之中!
就是现在!
我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桃木剑猛地插入九州鼎正中心那个古朴的凹槽内。
剑身与鼎心完美契合的瞬间,我将体内仅存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口中暴喝:“忠魂为引,战意为媒,共鸣大阵,开!”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响从鼎内传出,整座密室都为之剧烈震颤!
刹那间,鼎腹之上,那些赤色光芒与鼎内苏醒的英魂意志交相辉映,竟浮现出成千上万个模糊而坚毅的身影!
他们身披残破的明代铁甲,手执生锈的戈矛刀枪,正是当年血洒边疆、马革裹尸的戍边将士!
英魂显化!
“哈哈哈!来得好!正好一网打尽!”一个阴冷刺耳的笑声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队伍中,一名身穿狩衣、手持折扇的阴阳师狞笑着,猛地将一张闪烁着黑色符文的大网抛向空中。
那张网见风就长,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缚灵网”,朝着鼎上方那些尚未完全凝聚成形的英魂铺天盖地地罩了过去!
该死!
这些英魂刚刚苏醒,魂体不稳,一旦被这邪网罩住,立刻就会被拘走炼化!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脑海中猛然闪过爷爷留下的那本《天工破器录》中的一句话:“声止则阵亡,气断则魂散。”声音!
对,是声音!
小桃的戏腔是引子,但还不够!
我需要更强、更雄浑、更具金石之气的共鸣之声!
电光火石之间,我目光一扫,看到角落里那口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巨大铜钟。
我猛地撕下自己身上半截浸满了汗水的道袍,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把塞进了铜钟之内!
火焰熊熊燃烧,迅速加热着钟内的空气,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火鼓共鸣腔”!
“赵铁匠!用你的锤子!跟着唱腔的节奏,砸!”我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赵铁匠吼道。
赵铁匠是粗人,但他也是个血性汉子。
他瞬间就领会了我的意图,怒吼一声,一把抄起他那把吃饭的家伙——一把沉重的打铁巨锤,抡圆了胳膊,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那口燃烧的铜钟之上!
当——!
一声沉闷而雄浑的钟鸣,带着火焰的爆裂之声,与山顶小桃那穿云裂石的唱腔,竟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荡声浪以九州鼎为中心轰然炸开!
鼎中那万千英魂仿佛被这金铁交鸣的战鼓之声彻底点燃,齐齐发出一声无声却震动神魂的怒吼!
那十二根忠骨锁链应声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交错,竟瞬间化作一条由万千兵戈与不屈忠志凝聚而成的赤色战龙!
“吼——!”
龙吟响彻地底,那条赤色战龙猛地一摆龙尾,带着横扫千军之势,狠狠地抽向了冲进来的日军!
那张不可一世的“缚灵网”在龙尾之下,瞬间被撕得粉碎!
为首的阴阳师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巨大的力量连同他身后的数十名士兵,尽数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岩壁之上,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随着敌军被一击清退,密室中央的地面再次传来“咯吱咯吱”的机括声。
第二尊九州鼎,缓缓地从冰晶中升起,彻底脱离了束缚。
鼎底那玄奥的山河图上,代表晋中地域的标记骤然亮起,而另外三处标记,也随之微微闪烁起光芒。
听鼓人踉跄着冲上前去,伸出干枯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温热的鼎身,浑浊的老泪终于夺眶而出:“三百年了……你们……你们终于来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胜利与喜悦之中,那刚刚升起的第二尊鼎,鼎身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从中传出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沉哀鸣,仿佛一个垂死的巨兽,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我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眉心的玉佩骤然发烫,一行血红色的残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巽位鼎台,已被种下‘噬心蛊卵’……若不及时清除,七日之内,四鼎灵气逆转,皆将反噬!”
巽位!
那是东南方向的第三尊鼎!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可不等我们消化这骇人的消息,远处山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之声!
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大批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正沿着他们新开辟出的盘山公路,如钢铁洪流般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大地开始了最剧烈的摇晃。
头顶的岩石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无数道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碎石和尘土暴雨般落下。
这间支撑了数百年的密室,在裂地音波机和连番爆炸的双重打击下,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尊刚刚重见天日的九州鼎,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的哀鸣越发凄厉,仿佛随时都会被头顶崩塌的巨岩再次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