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还是……失败了?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和剧痛猛地攫住了他。
被他强行压制的蛇毒、碧落藤毒气,以及那两粒保命丹带来的狂暴反噬,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噗——!”
一大口腥臭粘稠的黑血猛地从扁鹊口中喷出!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随即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手中玉钵和银针哐当坠地。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石榻上庄周安详沉睡的侧脸。
他沉重地向前扑倒,如同被伐倒的朽木,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就倒在石榻边缘,离那只死去的蝴蝶不过咫尺之遥。
丹室内,重归死寂。
幽蓝的火焰在青铜鼎中无声跳跃,光影在墙壁上扭曲变幻。石榻上,庄周的呼吸悠长而平稳,脸色红润,如同被神迹治愈。
而地上,扁鹊蜷缩在血泊和毒渍之中,气息微弱,生死不知。那只灰白的蝴蝶残骸,静静躺在他沾满污血的手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夜。
石榻上,庄周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的光线,似乎透过厚重的石门缝隙挤了进来,落在他的眼睑上。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那双总是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晨露清洗过一般,清澈得惊人。
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剧痛、毒纹、咳血……还有黑暗中,那个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绝望的身影……
“子越!” 庄周猛地清醒过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虚软无力。
目光急切地扫过丹室,瞬间凝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扁鹊蜷缩在那里,深青色的衣袍几乎被暗红的血渍和黑色的毒污浸透,破烂不堪。
他脸朝下,看不清面容,只有灰白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颈侧。一只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手掌焦黑溃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身下是一滩粘稠的、混杂着黑红两色的污秽,还在极其微弱地扩散。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遗弃的残骸。只有口鼻间极其微弱的气息拂动地面细微的尘埃,证明着那丝微弱的生机尚未断绝。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庄周,比之前自己毒发濒死时更甚。他几乎是滚落般跌下石榻,手脚并用地爬到扁鹊身边。
“子越!子越!”他颤抖着呼唤,声音带着哭腔。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僵在半空,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目光落在扁鹊焦黑溃烂的左手上,那狰狞的伤口周围,肌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剧毒仍在蔓延。再看向他苍白如纸、唇色乌紫的脸,庄周的心如同被凌迟。
他看到了摔落在一旁的玉钵和银针,看到了那只跌落在扁鹊手边、失去所有光彩的灰白蝴蝶残躯。
昏迷前模糊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的一切瞬间串联起来——那淬毒的银针,那刺向心口的决绝……还有最后,那涌入自己口中的温暖金光……
他全都明白了。
“傻子……你这个傻子……”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庄周清澈的眼眸中涌出,砸落在扁鹊沾满污血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他不再犹豫。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扁鹊左臂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将扁鹊沉重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平躺。然后,他目光急切地在丹室内搜寻。
他看到了扁鹊用来处理毒物的刀具盘,看到了那些细长锋锐的银针和小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刚刚倚靠过的矮几上,那里放着一柄削药材用的、刃口还算锋利的小银刀。
庄周深吸一口气,爬过去拿起那柄小银刀。冰冷的刀柄握在手中,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他走回扁鹊身边,跪坐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那里的皮肤薄而白皙,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没有任何迟疑,用银刀锋利的刃口,对准了自己手腕上最明显的那条血管。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带着生命的温热,顺着他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
庄周咬着唇,眉头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眼神却异常平静。他迅速将流血的手腕凑到扁鹊乌紫干裂的唇边。
温热的、带着奇异清甜气息的血液,一滴滴,滴入扁鹊紧闭的唇缝。
“喝下去,子越……” 庄周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轻柔,如同在哄一个沉睡的孩子,“我的血……本就是你的药……”
一滴……两滴……
鲜红的血珠滚落,渗入干涸的唇瓣。起初毫无反应。庄周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扁鹊乌紫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了一下。
喉结处,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中,艰难地吞咽着那救命的液体。
庄周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屏住呼吸,更加专注地将手腕贴近,让温热的血液持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