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微微收拢、指腹下的肌肤温热而细腻,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狂跳和筋骨的轮廓。
他就在这里,无处可逃。
另一只手则环过弈星因啜泣而微微耸动的肩背,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力度,将他颤抖的身体更深地按向自己怀中。
深紫色的衣袍将少年单薄的身影完全包裹,隔绝了露台上所有的微凉夜风。
“安静。”低沉的声音贴着弈星的耳廓响起,比夜风更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奇异地穿透了弈星混乱的呜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强制力,“没人能把你带走。”
那扣在后颈的手指,指腹带着薄茧,开始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弈星颈后那块敏感的皮肤。
动作生疏,甚至有些僵硬,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式抚慰。
但这笨拙的摩挲,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掌心那微弱的暖意透过皮肤渗入,奇异地平复着弈星体内因烙印悸动而翻腾的灼热,也一点点抚平了他灵魂深处的惊惶。
弈星紧绷的身体在这掌控与抚慰的双重力量下,渐渐停止了剧烈的颤抖。
紧攥着衣袍的手指也一点点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里,脸颊隔着衣料紧贴着师尊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仿佛某种永恒不变的法则,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夜风依旧低语,星河无声流淌。
露台上,深紫的身影拥着月白的少年,如同一座沉默的岛屿,漂浮在无垠的星海之间。
时间在这凝固的拥抱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呼吸,也许漫长如一个纪元。
直到怀中那细微的啜泣彻底平息,只剩下平稳却依旧带着依赖的温热呼吸喷洒在胸前,明世隐才缓缓松开了环抱的手臂。
后颈上那带着掌控意味的手也随之移开,残留的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弈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藤榻柔软的靠背上,低垂着头,墨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依旧泛红的耳尖和线条优美的下颌。方才的失控让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羞报,不敢去看师尊的表情。
明世隐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发顶,停留片刻,并未多言。
他转身,走向露台边缘那张简洁的石案。案上不知何时已悄然放置了一个小小的紫玉葫芦瓶,旁边还有一盏温在暖玉炉上的素瓷杯,杯中盛着半满的琥珀色液体,正氤氲着极其清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他拿起葫芦瓶,拔开塞子,一股更加清冽、带着星辰寒气的药香弥漫开来。几滴凝练如紫色星髓的药液落入温热的琥珀色液体中,瞬间化开,杯中药液的颜色变得更深邃,如同融化的紫水晶,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明世隐端起瓷杯,走回藤榻边。他没有递过去,只是将杯子递到弈星低垂的视线下方,杯沿几乎要触碰到他紧抿的唇。
“喝了。”
依旧是命令式的简短话语,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弈星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他接过那杯如同盛着星光的药液,入手微烫。浓郁的混合药香钻入鼻腔,带着紫薇星力的清寒和某种温养灵根的暖甜,奇异地将方才体内残留的悸动彻底抚平。
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药液入喉,先是一股清寒之气直透肺腑,驱散了所有残余的燥热,紧接着温厚的暖意自丹田升起,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耗竭的心神。
那味道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一丝回甘,如同浸润了月露的花蜜。
明世隐就站在榻边,沉默地看着他喝药。
星光落在他深紫的常服上,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寂寥的轮廓。
他的目光扫过弈星捧着杯子的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和单薄感。最终,视线停留在少年眉心那点随着呼吸微弱明灭的紫金星印上。
一杯药液饮尽,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开来,驱散了夜露的微寒,也带来了沉重的倦意。
弈星感到眼皮变得无比沉重,仿佛灌了铅,连握着空杯的手指都有些无力。他努力想睁大眼睛,视线却开始模糊,头顶那片璀璨的星河旋转着,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
手中的空杯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抽走。弈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艺语,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一侧软倒。
预想中撞上坚硬藤榻的感觉并未传来。一只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托住了他下滑的身体。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支撑感。
接着,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骤然失重的感觉让弈星在迷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手臂下意识地环上了师尊的脖颈,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个带着冷冽药香和星辰气息的怀抱。
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他颈侧的皮肤,能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脉搏。
这怀抱如此熟悉,在星陨渊底濒死时,在逃离紫微宫时,都是这样一片隔绝了所有风雨的港湾。
明世隐抱着他,步履沉稳地走进摘星阁内室。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入的星辉,朦胧地勾勒出熟悉的陈设轮廓:巨大的书案,堆叠的星图卷轴,靠墙摆放的、他惯用的那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宽大床榻。
他走到床边,俯身,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谨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在柔软的锦褥上。
弈星的身体陷进一片温暖和柔软里,那令人安心的清冷气息却并未远离。
明世隐并未立刻起身。
他单膝半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凝视着少年陷入沉睡的容颜。苍白的脸色在星辉下近乎透明,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小片安静的阴影,因药力而微张的唇瓣泛着淡淡的、脆弱的水色。
眉心的紫金星印,在沉睡中显得格外温顺柔和,随着他平稳悠长的呼吸,极其缓慢地明灭着,像一颗守护着他的小小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