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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然亮起,可与万虚山相邻的另一座山巅,仍旧是隐藏在一片黑雾之中。
苏厌浥轻车熟路地走进雾里,在他身后,纪昭珩像是一只甩不掉的尾巴,紧跟着他的脚步。
口中温言轻语道:“阿浥,你慢些。”
此处迷雾,乃是一片结界,若无人指引,即便是他这等修为,想要进入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此处便是悬月崖,若是往前推个几百年,这处还唤做冥焰崖,因其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冥火而闻名。
苏厌浥占了此处后,便改为悬月二字,每当月满之时,悬于崖顶,可谓是奇观。
而魔宫便是坐落于悬月崖上,纪昭珩从前倒是未曾来过。
听他开口,苏厌浥脚步更加快了些,他可不信这人会跟不上。
跟,自然是跟得上的,纪昭珩不但轻易跟了上来,还轻易拽住了苏厌浥的衣袖,极为认真问道:“阿浥要清理门户,我在一旁看着可好?”
他自知,以自家阿浥的骄傲,不该他插手之事,他绝不可轻易插手。
见他如此说,苏厌浥停下脚步来,偏头看过去,冷言道: “那你可要瞧仔细了。”
纪昭珩趁机握住他的手,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点头。
苏厌浥如今都懒得拆穿他这些小心思,掌下那只手握的又紧又暖,可惜却让人心烦,他抽出手来,冷嗤道:“我宫中婢女个个貌若天仙,你可要瞧好了。”
这话属实太过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有何不妥。
纪昭珩知他这是气话,自然是当不得真的,虽说心中得意于这人终于肯为自己尝一尝醋意是何味,可他却并不点明,只柔声哄道:“即便是天仙下凡,在我眼中也不及阿浥半分,除了阿浥,我眼中容不得他人。”
这话听着属实喜人,若是对恩爱的眷侣,此话恨不得日日听着才好。
可偏偏苏厌浥只觉得他油嘴滑舌,越发不着调起来,不由的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何眼光?竟认为这人乃是皎皎如月的君子。
依他看来,分明是个浪子才是。
如此一想,苏厌浥心中更是窝了一股火,冷言道:“仙尊大人心怀慈悲,眼中岂能只有我一人。”
说完,他拂袖甩开纪昭珩,化作一道流光向山顶飞去。
纪昭珩显然是一愣,苏厌浥比他预想之中还要在意此事。
眼底划过隐晦的笑意,他快速追了上去。
即便知晓苏厌浥吃醋的缘故,他也不可点明,他比苏厌浥更加了解他自己,也知晓他清醒的可怕。
若是不能让他沉沦其中,那便不能让他清醒的认知到这份变化。
........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身着玄衣的六人相对而坐,谁也未曾开口。
魔君一去未归,这六人正是魔宫左右护法与其各自的手下。
见他们皆不开口,坐于左边正中的那人神色微带着焦急,张口便道:“二位护法倒是下令,我等好快些前去营救魔君。”
闻言,他对面那人冷声道:“营救?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魔君现今在何处?”
他这话一出,那人瞪了他一眼,却还是闭上了嘴。
又是一片沉默过后,坐于左边首位的那人沉声道:“再等一个时辰,若是魔君不归,你我便带人杀上万虚山。”
这人正是左护法梁步,他开口之时,眼中是不易察觉的深思。
万虚山上,他是跟着阎丰的,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他是自愿跟上那忽然现身之人。
当时阎丰脸上的神色,他并不陌生,这种神色,那位还活着的时候,他曾在阎丰脸上见到过。
又加之阎丰当时的话,让他心中不得不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想到此种猜测,梁步不由得握紧了身下椅子的把手,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然而很快,他不愿深想的猜测便成了现实,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一股蛮力撞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缓慢踏入。
六人站起身来,在看清楚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僵住了身子,双眼瞪大如牛,瞳孔之中印满了惊惧之色。
强烈的恐惧涌上心间,有人不由得脚下一软,重新跌回椅子里。
见他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苏厌浥站在原地未动,慢慢抱起双臂,嗤笑出声来:“都在呢,也省得我一个一个清算。”
他声音并不大,如同清泉一般悦耳,可听在那几人的耳中,却让他们如同是见了鬼一般。
纪昭珩跟在他身后,不足半步之遥,站立不动。
这一路走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自家阿浥的威望,凡是他所过之处,魔宫众人,无一敢阻挠。
一个个见了他便如同是猫见了老鼠似的,膝盖软得极其麻利。
此刻他倒也不奇怪,阎丰为何至死都是跪着的。
梁步反应极快,心底的震撼过后,他立刻跪了下来,声音恭敬之中带着一丝颤意开口:“属下见过君上,恭迎君上回宫。”
其余五人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立刻也同样跪了下来,齐声道:“属下见过君上,恭迎君上回宫。”
“实在是无趣极了。”
听着他们话中遮掩不住的惧意,苏厌浥眼中一抹无趣闪过,他还当这几人会有些骨气呢。
看着六人,他嘴角挂起玩味的笑意开口:“不如你们来比一比,谁能活到最后,本君便留他一条狗命。”
若是熟知他之人,自然是知道他此话当不得真,可那六人急于活命,同样亦深知,即便是他们六人联手,也不会是苏厌浥的对手。
面对这唯一的活命机会,自然是谁也不肯放弃。
梁步当下便一掌打向离自己最近的右护法,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只要重伤了这人,其余四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曾想,那右护法同样是有防备的,顿时便一掌对了过去,一道黑雾过后,两人各自退后了一步。
其余四人不见犹豫,同样对打起来,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大殿倒是格外热闹。
苏厌浥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只是那笑,却从未抵过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