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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华,应召!”
随着纪昭珩这一声落下,一道银光急速划过天际,嗡鸣声中,剑柄精准转向他摊开的掌心——方才还在百丈外的双华,此刻已稳稳卧在他的指间,剑刃上倒映的瞳孔里,杀意正随着剑鸣层层漾开。
崖风吹起纪昭珩素色衣摆,吹乱了他墨色长发,他整个人如同入定了一般,周围寂静的仿佛连飞鸟都不敢靠近。
先前的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如同是他的幻觉一般。
可纪昭珩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的识海之中,不知何时,竟隐藏了另一道意识。
那东西隐藏的很好,他竟从未发现过他的踪迹。
先前他心乱之时,那东西充作心魔蛊惑于他,是他一叶障目,未曾分清,被他钻了空子。
可这次,那东西还想故技重施,企图诱他入魔。
只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他的阿浥分明是对他有情,他又怎能去伤他?
他相信等他寻到人后,一颗真心相待,那人本就对他有情,两人心意相通不过是迟早的事,若是再如先前那般用上如此残忍的手段,苏厌浥只会恨他一辈子。
他要的是倾心相待的爱人,而不是困于床榻的囚宠。
然而那东西却不明白,竟试图蛊惑他杀了苏厌浥,抹除他的意识,留下一具乖乖听话的傀儡。
这让本就察觉有古怪的纪昭珩瞬间清醒,因为无论何时,他心中永远坚定,他绝不会产生杀了苏厌浥的想法,即便是那人当真恨他入骨,他也绝对舍不得杀了那人。
所以为了逼那东西露出马脚,他装作失魂落魄,在此地游荡了一日,令那东西放松警惕再假意寻死。
即便这悬崖高于万丈,也是摔不死他的,可他演的太过真切,跳崖之时又太过突然,那东西自是来不及思考,情急之下竟暴露了。
明明已经暴露无遗,可“他”竟装起死来。
纪昭珩对待他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当下便席地而坐,闭上双眼,与此同时,手中的双华也一同消失。
再睁眼之时,他眼前是一片白雾,双华同样在他手中。
重重白雾遮眼,前方是何物,他看不明,只得缓步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后,穿过白雾,只听一声鹤鸣,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前方,如同清泉般的笑声传来:“纪昭珩,我的酒呢?”
待看清前方的身影后,纪昭珩整个人愣了下来,那坐在秋千上,挑眉看过来之人正是苏厌浥。
见他没有反应,苏厌浥像是不耐烦一般,再次开口:“纪昭珩,我的酒呢!”
纪昭珩这才回过神来,他目光紧紧盯苏厌浥,缓缓开口:“你为何会在此地?”
苏厌浥歪着脑袋看向他,眼神之中满是疑惑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在这里?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到这,他狠狠瞪了纪昭珩一眼,满是不悦道:“纪昭珩,你莫不是魔怔了不成?答应过我的酒呢?”
听见酒,纪昭珩抬起手来,一壶青竹醉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他拿着酒上前,苏厌浥也从秋千上下来,只是他行动之时步伐缓慢,显然是脚上有伤。
纪昭珩目光盯着他的脚,直到苏厌浥在亭廊中坐下后,他才开口:“你的脚。”
苏厌浥一听满脸怒色,可语气却是嗔怪开口:“还不是怪你。”
纪昭珩将酒放下,轻声开口:“是怪我。”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当初是他,将这人的脚筋斩断了。
苏厌浥拿起酒来,当即便仰头喝下,酒水顺着那雪白的下颚滑落,而血蝰正盘在他肩头,目露凶意的看向纪昭珩。
纪昭珩移开视线,继续轻声问道:“你去哪了,我寻不到你,很着急的。”
“我哪也没去,一直在此处等你。”
苏厌浥手中拿着酒,目光却是温和的看向纪昭珩。
纪昭珩闻言勾起嘴角,笑意漫上眉眼:“等我?”
苏厌浥轻点了点头,语气越发轻柔了:“你将我囚于此处,我既逃不了,那便只能等你。”
此话一出,纪昭珩又是一阵沉默,倒像是心虚愧疚了一般,他缓缓低下头。
苏厌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浑不在意道:“莫要忘了,你答应过要为我报仇,只要杀了他们,想要我留下陪你,也未尝不可。”
纪昭珩抬起头来:“可你如今不同样离不开我吗?我又何必去费那些功夫。”
苏厌浥一怔,像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很快他冷下脸来,冷声开口:“你若是不帮我,日后便不要碰我!”
纪昭珩眼眸垂下,他并未急着开口,像是在思考苏厌浥的话是否可行?
苏厌浥见此,语气软了下来:“阿珩,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是你的。”
“好啊。”
纪昭珩这次没有犹豫,很快便应了声,他抬眸看向眼前之人,语气平淡继续道:“可我觉得你总是学不乖,不如..杀了你可好....”
话说到这,双华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刃穿过苏厌浥的胸口。
长剑穿胸而过,面前的“苏厌浥”胸前却无半点血色,他眼中带着半分诧异,语气阴鸷问道:“你知我不是他?”
以纪昭珩对苏厌浥的偏执与在乎,他出现在这人识海之中是十分正常,毕竟这一切,不都是纪昭珩所渴求的吗?
且他伪装的如此好,他不明白,这人是如何这么快就拆穿的?
纪昭珩神色冷淡看着他,语气肯定道:“这个时候的阿浥才不会给我好脸色。”
虽说这是他最渴望看到的,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时候的苏厌浥只一心想杀了他,即便是识海幻境,他都不敢想象这人会对他温柔以待。
“苏厌浥”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眼神虚浮片刻,满是鄙夷看着纪昭珩,想都不敢想,还能有什么出息?
很快,他那张脸开始扭曲,最后化成纪昭珩的模样,身形也慢慢消失。
双华发出一声翁鸣,像是对这人逃跑的不满。
纪昭珩抬眼看着面前的珩云殿,这里的一切并没有随着那人的逃离而消失。
这里是他的识海,亦是他心中所想幻化而成,他从前做梦也想与苏厌浥在此地恩爱缠绵,可如今他早已得到人了,自然也就不再抱有幻想。
可同时,他又不可否认,在他识海深处,或许还想着与那人两心相悦,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