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玺在时家的传说太多了。
他是家族这一代最年轻、手腕最凌厉、也被寄予最高期望的掌舵者。
他是时家商业帝国毋庸置疑的继承人,是让无数对手忌惮的“时先生”。
这样一个象征着时家未来和权势的人,怎么会主动放弃延续生命的机会?
这消息一旦由她口中说出,时家会信吗?
他们会认为这是是时明玺一时被她蛊惑的昏聩之言。
无论哪种,都会将她和时明玺都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时家会不惜一切代价“纠正”这个“错误”,而首当其冲的,依然会是她这个“祸水”。
“秦小姐,你很聪明,也很有勇气。”时承意缓缓向前踱了一步,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笼罩在秦也身上。
“他是时家的继承人,他的生命,关乎的不仅仅是他个人。有些决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做的。”
“好,那就当我是捐献者。在你们真的需要完成移植之前,起码会需要我这个捐献者保持健康和安全吧?那么,我作为时明玺的救命恩人,现在提一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她顿了顿,不等时承意回应,“我现在要见他。谢谢。”
时承意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算是默许。他没有多说,转身示意秦也跟上。
他们穿过更加安静的内部走廊,来到一间重症监护病房外。
时明玺躺在正中的病床上,平日里那种迫人的气场消失殆尽,身上连接着许多管线。
秦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需要接这么多管子和线。
屏幕上显示着虽然规律,但明显比常人缓慢而微弱的心跳波形,呼吸看起来有些费力,胸膛的起伏浅而快。
“心脏泵血功能恶化,导致急性心力衰竭。”时承意在她的身后说道。
“暂时稳定了,但心脏功能衰退得很厉害,下一次……未必能这么幸运。”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第二次失语了。
真的好难过,时明玺口中的不接受移植,真的会让他永远倒下。
她甚至宁愿他此刻是强势的,是那个她可以恨、可以怨的时明玺,是那个能轻易掌控她、伤害她的时明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时明玺对她而言,是一座曾经象征着绝对力量和安全感的象牙塔,但是现在正在缓慢地坍塌,除了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秦也知道自己要尽快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极慢地转过身,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石膏。
她不敢让时承意发现她的异常,不敢让时承意发现她是个情绪有问题的人,不敢让时承意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
莉姐安排的车就停在医院侧门。
她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去的那一刻,一直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溃散。
她甚至来不及坐稳,整个人便猛地向前倾去,手臂死死抱住驾驶座的靠背。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喉咙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她抓起座位旁的垃圾桶。
“呕——”
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只有少量食物残渣,很快便只剩下灼烧喉咙的酸水。
莉姐吓了一跳,慌忙递过纸巾和水,轻拍她的后背:“小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次,两次……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秦也无力地摇头,说不出话。
她勉强坐下,示意司机开车,她打开窗户后才觉得好一些。
助理边收拾垃圾袋,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将皮递给了秦也,让她闻。
她明明那么恨他。
恨他的欺骗,恨他的算计,为什么亲眼看到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她的心会痛成这样?
恨意与痛苦激烈地绞杀着,让她无所适从,让她崩溃欲绝。
她趴在车窗边,甚至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