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理解的爱,是欲壑难填的。
只是得到了一点回应,就会渴望一句承诺。
只是得到了片刻的亲密接触,就会想要全然坦露的真心。
只是得到了似是而非的感情,就会奢求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她太清楚时明玺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样的人,应该没有感情。
感情是弱点。
所以他给不了她。
或者说,她不敢奢望他能给。
她早已习惯了那个只给她资源给她庇护、却吝于给予一丝情感回馈的时先生。
从玖园的散步开始,时先生像只孔雀。
她害怕这是一场更高明的驯化,一个更温柔的陷阱。
“时先生……”
“如果你骗我……”
“那你就太残忍了。”
这是一句哀求。
她在求他,如果这只是一时兴起的戏弄,或者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而施展的手段,那么请现在就停止。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他再往前推一把,或者只是虚假地招招手,她都可能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你在害怕什么?”时明玺问她。
“怕你骗我。”
她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了他曾手握利刃的地方。
时明玺凝视着她,“我不骗你。”
他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屑于说谎的傲慢与坦诚,“我对玩弄人的感情,没有兴趣。”
“那你吻我。”
他走到床边,向她伸出手。
那是一只掌控着无数人命运的手。
他稍一用力,便将她从柔软的床榻上拉了起来。
她的身体因惯性轻撞入他怀中,他的手臂随即环上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圈禁在他的怀中。
他这才发现她好单薄,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轻得像没有重量。
时明玺低下头吻她。
他的气息清冽,唇舌间与她纠缠。
她像一株濒临枯萎的植物,终于等到了甘霖,每一寸枝叶都在贪婪地吸收生命的源泉。
良久,他稍稍退开,呼吸微乱。
他看着怀中眼神迷离脸颊绯红的秦也,唇角罕见地牵起真实存在的笑意。
“你以前还会要珠宝,要代言,要剧本……”
“现在要的这么简单?”
秦也为自己那没出息的身体反应感到一阵懊恼。
明明打定主意要在他面前更游刃有余些,可时明玺只是主动吻了她,那股麻痹感就又席卷了全身,让她险些站不稳。
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失态,她故意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丝找回场子的傲娇:“我现在也会要的!珠宝、代言、剧本……我都要,你都得给我。”
时明玺眼底那抹极淡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我都会给你。”
不再是以往那种公事公办的应允,而是裹着温度的承诺。
作为电影的主要投资人之一,剧组自然为时明玺准备了最佳的观摩位置。
一张放在导演监视器侧后方的椅子,安静,视野绝佳,又不至于过分打扰拍摄。
秦也也没想到他竟真的留了下来,打算观看接下来的拍摄。
晚上这场戏,是秦也饰演的角色在一个关键转折点,提着灯笼孤身走出城门,镜头需要捕捉到她那一刻复杂而惊艳的神情。
开拍前,化妆师仔细地为秦也补妆。
在唇周花的时间远比平时要长,小心翼翼地用粉底和唇线笔去修饰还原。
秦也不敢解释,化妆师也心照不宣。
一切准备就绪。
场记打板。
沉重的古城门在夜色中伴随着闷响,缓缓向内打开。
镜头由远及近推进。
首先映入画面的,是一只提着素白灯笼的纤纤玉手,灯笼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
随后,一道猩红色的身影,缓缓从洞开的城门阴影中步出。
秦也穿着一身繁复华美的古装裙褂,那红色浓郁得如同鲜血,在昏黄的灯笼光和清冷的月色下,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乌云般的发髻上,簪着一朵盛放的、几近逼真的绢制牡丹,金线勾勒,珠玉点缀,极尽奢华。
她站定在城门中央,周身凝聚了所有的光。
然后,她缓缓抬起眼睫。
那一瞬间,监视器的屏幕仿佛都被点亮了。
肌肤胜雪,唇点朱丹,一双狐狸眼在妆容的加持下媚意天成。
可眼底深处漾开的,却是与这身浓艳装扮截然不同的、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苍凉。
那张脸,在猩红宫装和秾丽牡丹的映衬下,非但没有被夺去光彩,反而呈现出一种碾压式的华美。
人比花娇,艳压群芳。
整个片场似乎都安静了一瞬,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所吸引。
导演盯着监视器,忍不住低声赞叹:“好!就是这个感觉!”
而坐在导演侧后方的时明玺,目光始终落在监视器里那张放大到极致的脸上。
时明玺一直都知道秦也是美丽的。
那种美是浓墨重彩的,是带有攻击性的,明晃晃地昭示着它的存在,不容人忽视。
他成功地压抑了太久,久到几乎骗过了自己。
然而此刻当他允许自己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时,他才惊觉,她美得太权威了。
他竟然,有点舍不得她出现在聚光灯下。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他曾经乐于见到她站在巅峰,接受万众瞩目,也证明他的“藏品”价值连城。
可此刻,看着她在刺眼的灯光下,被无数人凝视解读。
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