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号撕裂洪荒大气,闯入无垠星海的过程,并非诗歌描绘的那般浪漫,而是充满了狂暴与未知。船身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巨力撕碎。舷窗外,是深邃到令人心悸的黑暗,唯有远方冰冷的星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初次脱离母星庇护的青禾、玄、飞羽和闪石,都感受到了自身在宇宙尺度下的渺小与孤独。
依靠着青禾与山河鼎之间那丝玄妙的联系作为“灯塔”,以及玄对星图中那求救信号源方向的不断校准,破云号在这片陌生的虚空中,朝着既定坐标艰难而坚定地航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船内计时符阵上跳动的符文记录着流逝的光阴。
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一颗黯淡的、被浑浊气态云团包裹的巨大行星出现在观测法阵中时,青禾心中那来自山河鼎的感应,以及玄锁定的求救信号,都同时达到了顶峰。
目标,就在那里。
破云号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颗被他们暂时命名为“灰烬星”的星球。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它的死寂与破败。星球表面几乎看不到任何绿色或蓝色的生命迹象,只有大片大片的铁锈色荒漠和缓慢翻滚的、带着毒素的黄色云层。近地轨道上,漂浮着大量大小不一的金属残骸,如同环绕星球的坟墓碎屑,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灾难。
“信号源……来自那个方向。”玄指向星球表面一处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环形山区域。那里似乎曾是一个巨大的撞击坑,坑底隐约可见某种庞大建筑的扭曲骨架。
破云号降低高度,穿透厚重的有毒云层,眼前的景象让船内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环形山内部,远比从太空中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撞击坑,而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从地壳上“挖”走的城市废墟!断裂的金属巨梁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天空,坍塌的晶体建筑堆叠成山,焦黑的地面上还残留着能量武器轰击的痕迹。
而在废墟的中心,赫然斜插着一艘比破云号庞大千百倍的星舰残骸!它那标志性的流线型舰体和部分尚存的推进器结构,与VK-t-73数据库中的“维克兰号”母舰图纸高度吻合!
求救信号,正是从这艘母舰残骸的某个尚存能量的区域断断续续发出的!
“维克兰号……真的在这里……”闪石看着舷窗外那史诗般的毁灭景象,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
飞羽操控着探测法阵,声音凝重:“生命迹象……极其微弱,而且很分散,大部分深藏在地下或残骸深处。能量读数混乱,有高能辐射残留,还有……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侵蚀性能量场,与归墟之力有些相似,但感觉更……‘人工化’?”
青禾闭目感知,眉头紧蹙:“痛苦……绝望……还有……一种很微弱的、像是在坚守着什么的意志。”
破云号在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谨慎降落。四人穿戴好简易的防护法衣,携带武器和探测仪器,走出了船舱。
脚踩在冰冷、覆盖着金属粉尘和未知苔藓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臭氧的刺鼻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腐肉的甜腻感,令人作呕。
他们朝着母舰残骸的方向前进。沿途所见,皆是文明的墓碑。偶尔能从一些半掩的舱室或通道中,看到早已化作白骨的遗骸,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
就在他们接近母舰一个巨大裂口,准备进入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扭曲的金属掩体后猛地扑出!它们形态怪异,像是某种机械与生物组织的恐怖结合体,外壳是锈蚀的金属,关节处却蠕动着恶心的肉质触须,独眼的位置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口中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
“是‘畸变体’!小心!”玄立刻认出,这与他从VK-t-73数据库中看到的、维克兰号记载的因未知污染而诞生的怪物描述一致!
这些畸变体速度极快,力量惊人,爪牙上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能量和精神干扰波动。
“结阵!”青禾轻喝一声,四人立刻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玄迅速打出禁锢符文,飞羽凭借速度游走骚扰,闪石则凭借坚硬的水晶身躯顶在最前,挥舞着特制的合金棍将扑来的畸变体砸飞。
青禾没有直接攻击,她双手虚按地面,尝试运用林烨教导的自然沟通之法。然而,这片土地充满了死亡与怨念,她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她立刻改变策略,催动体内那丝源自山河鼎的净化之力,一道微弱的、带着生机绿意的光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那些畸变体动作明显一滞,它们体表蠕动的肉质触须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退缩了一些。就连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甜腻感也淡薄了一丝。
“有效!它们害怕净化之力!”飞羽惊喜道。
就在这时,从母舰残骸的深处,突然射出一道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蓝色光束,精准地照在其中一个畸变体的头部!那畸变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头部金属外壳瞬间融化,露出了里面扭曲的生物组织,随即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一个有些生硬、但能听出是通用语(通过VK-t-73数据库学习过)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设备传来,带着警惕和一丝希冀:
“外来者……你们……拥有‘净化’的力量?不是……‘它们’的同伙?”
四人循着声音和光束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母舰裂口上方一处相对完好的观察平台上,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破损但依稀能看出科技感服饰的“人”。他(或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睛很大,瞳孔是深邃的蓝色,此刻正手持一个类似能量发射器的装置,紧张地看着他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额头正中,镶嵌着一块微微发光的、如同蓝色水晶般的晶体。
“我们是来自‘洪荒世界’的探索者,收到求救信号而来。”青禾上前一步,用不太熟练的通用语回应,同时示意同伴收起武器,展示善意,“我们并非敌人,我们来此,是为了寻找……答案,以及可能的盟友。”
那个星灵族人(暂且如此称呼)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在青禾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净化绿意上停留了很久。他眼中的警惕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疲惫,也有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
“信号……是我们发出的。我是维克兰号第七科研站的幸存者,你们可以叫我‘蓝晶’。”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请……请跟我来,这里不安全,‘噬灵菌毯’和它的畸变体爪牙随时可能出现。”
在蓝晶的带领下,四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母舰残骸深处。通道内更加昏暗,只有应急灯和蓝晶手中设备发出的微弱光芒。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和凝固的黑色污渍。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被厚重合金门封锁的舱室前。蓝晶通过复杂的验证打开了舱门。
门后,是一个相对干净整洁的空间,大约有十几名星灵族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大多面带菜色,精神萎靡,但看到蓝晶带着四个陌生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人”进来时,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额头上,都镶嵌着大小不一的蓝色晶体。
“他们……他们拥有对抗‘腐化’的力量!”蓝晶激动地向他的同胞们介绍。
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主要依靠VK-t-73数据库的语言包和青禾的意念辅助),青禾等人大致了解了情况。
维克兰号并非毁于战争,而是毁于他们自己的一项研究——一种旨在高效转化星球能量、名为“源能虹吸”的技术。在一次实验中,他们意外打开了一个通往未知维度的裂隙,释放出了被称为“腐化之源”的恐怖存在。这种力量能侵蚀物质与能量,扭曲生命,将其转化为只听命于腐化之源的畸变体。维克兰号迅速沦陷,星球生态也被彻底摧毁。他们这些幸存者,依靠着自身“灵晶”的力量和对部分净化技术的坚守,才在这废墟之下苟延残喘。
“腐化之源……它与我们世界的‘归墟’,感觉很相似。”青禾沉声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难道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并非个例?
“我们一直在尝试关闭那个裂隙,或者找到彻底净化腐化的方法,但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了。”蓝晶痛苦地摇头,“直到我们监测到你们的世界,似乎存在着一种……能天然抵抗甚至净化这种力量的特殊波动(指山河鼎和林烨的耕耘之道),所以才冒险发出了求救信号。”
就在这时,整个舱室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不好!是大型畸变体!它们在冲击我们的核心防护屏障!”一名星灵族技术员惊恐地喊道。
监控画面上,可以看到在废墟之外,数个体型如同小山般的、由无数金属残骸和血肉扭曲融合而成的巨型畸变体,正在用它们庞大的身躯和能量触手,疯狂地攻击着庇护所外围的能量场!能量场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
蓝晶和所有星灵族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青禾看着监控画面中那恐怖的怪物,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丝与山河鼎相连的、虽然微弱却源源不断的净化之力,以及林烨哥哥留下的、关于“转化”与“共生”的感悟。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
她看向蓝晶,眼神坚定:“或许……我们可以试试。集合我们双方的力量。”
星海彼岸的相遇,是毁灭的延续,还是新生的开端?两个不同文明的幸存者,能否携手在这片废墟之上,点燃第一簇反击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