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毒辣，变得有些懒洋洋的。
刚结束一个音乐节目的打歌录制，欧阳光还觉得耳膜里嗡嗡回响着粉丝们狂热的尖叫和震耳欲聋的音乐节拍。脸上的舞台妆刚卸干净，就被李承焕塞进了保姆车。
“赶紧的，小光，智媛xi那边已经出发了。”李哥递过来一瓶冰水，语气里带着惯常的高效率，“路上稍微眯一会儿，今天《我结》的录制估计得到晚上。”
欧阳光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他靠在舒适的车座上，闭上眼，却没什么睡意。
前几天，他终于把机车驾照考下来了。起因是崔英道这个角色需要骑机车，他在拿到剧本后便让经纪人给自己安排了练车培训。生日一过，他就去考了试，手感现在还热乎着。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街景流线般滑过。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了一个地下车库。
家里在知道他考机车驾照后，生日当天，一辆黑色宝马S1000RR就停在了公司附近车库。
车库灯光冷白，均匀地泼洒在流线型的车身上。黑色漆面像一块被精心切割的黑曜石，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跨坐上去，掌心贴合着微凉的握把，一种扎实的重量感从车身传递而来。引擎启动的瞬间，低沉有力的轰鸣声浪填满了整个空间，震得胸口微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油门轻轻一拧，那轰鸣便如同苏醒的野兽发出喉音，蓄势待发。
他骑得不算快，风声在头盔外呼啸而过，将城市的嘈杂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自由感像猝不及防的浪头拍打过来，比想象中更强烈。他刻意绕了点路，让风稍微吹散一些连轴转的疲惫。
录制地点在一个半开放的文创园区。欧阳光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指定位置的金智媛。她穿着浅蓝色的针织衫和白色裤子，正低头看着手机，侧影在午后柔和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机车稳稳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引擎熄火，世界瞬间安静了不少。
金智媛被声响惊动，抬起头。她的目光先是掠过那辆体型庞大、造型凌厉的机车，眼神里带着点普通人看到这种机械造物时本能的打量和疏离。然后，她的视线才缓缓移到骑手身上，黑色的全盔遮住了他的脸。
欧阳光抬手，不紧不慢地解开卡扣，摘下头盔。头发被压得有些乱，他随意甩了甩。
金智媛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可能的画面。她微微张着嘴，视线在他脸上和那辆黑色机车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手指无意识地指向车子：“这……你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诧，甚至忘了最基本的问候。
欧阳光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嘴角弯起来，把头盔夹在臂弯里：“嗯，我的。刚拿到驾照。”他拍了拍冰凉的油箱盖，“怎么样？”
金智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车子的后视镜杆，仿佛怕它烫手一样：“哇……完全没想到。欧阳光xi，你还有这种样子？”她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惊讶褪去，换上了浓浓的新奇和探究，“感觉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剧情需要，就去学了。”他语气尽量放得平淡，但心底那点隐秘的得意还是没藏住，从微扬的尾音里漏出来一点，“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骑这个？”金智媛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手指揪了一下针织衫的下摆，“我……没坐过这种车。”
“放心，我很稳的。”欧阳光递给她一个准备好的备用头盔，“而且，不远。”
金智媛接过那个纯白色的头盔，抱在怀里看了看，又看看他那个黑色的，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弯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她学着欧阳光刚才的样子，有点笨拙地往头上套，带子卡住了几缕头发，弄得她微微蹙眉。
欧阳光看着，下意识想伸手帮忙，但手指刚动又停住了，只是出声提醒：“卡扣在左边，对，往下按。”
她终于戴好，厚重的头盔让她看起来脑袋圆圆的，只剩一双明亮眼睛隔着挡风罩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问：“这样对吗？”
欧阳光点点头，长腿一跨重新坐稳，发动车子，脚撑踢起。他侧头示意后座：“坐上来，脚踩在踏板上，手……”他顿了一下，“扶稳我。”
金智媛小心翼翼地侧坐上来，身体绷得有点紧，双手迟疑地搭在他的腰两侧，只是轻轻抓着一点他的外套布料。
欧阳光低头看了一眼那两只小心翼翼的手，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坐稳了。”
油门轻拧，车子平稳地滑出。金智媛低低惊呼了一声，搭在他腰侧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搂住了他的腰。风迎面扑来，却被头盔牢牢挡住。
目的地果然很近，只是一个拐弯，就停在了一家风格硬朗的机车用品店门口。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骑行服和头盔。
“来这里干嘛？”金智媛下车，摘头盔的动作已经熟练了一点。
“买衣服。”欧阳光锁好车，很自然地走在前头推开玻璃门，“骑车要穿专业一点，安全。”
店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橡胶味。各式骑行服挂在架子上，从低调的黑色到极其扎眼的荧光色都有。欧阳光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径直走向一个展示区，拿起一套黑红配色、带有护具的骑行夹克，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
店员笑着迎上来，欧阳光用韩语简单交流了几句，然后看向金智媛：“你也选一套。”
“我？”金智媛愣了一下，摆摆手，“我不需要吧？只是偶尔坐一下……”
“安全没有偶尔。”欧阳光的语气很自然，拿起旁边一套同款但尺码小很多、白红配色的女式骑行夹克，递给她，“试试这个？看着颜色很适合你。”他眼神里有点期待，又补充道，“一起骑车，总要看起来像一套才行。”
那句“像一套”让金智媛准备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她接过那件摸起来有些硬质却很有型的夹克，看了看欧阳光手里那件黑红的，又看了看这件白红的，脸颊微微有点热。她低头摸着夹克肩膀上的护具，小声说：“……那我去试试。”
从试衣间出来时，金智媛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修身剪裁的骑行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白色的底色衬得她皮肤更白，红色的线条又添了几分帅气。
欧阳光看着她，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点头：“很合身。好看。”他把自己那件黑红的也换上，两人并肩站在试衣镜前。
镜子里，一黑一白，一红一红，线条硬朗的机车服奇异地勾勒出某种默契的关联。金智媛看着镜中的并排站立的两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就这两件。”欧阳光对店员说，语气干脆。
接下来的行程，欧阳光依旧卖着关子。他再次发动机车，这次金智媛坐上后座时，手臂环住他腰的动作自然了许多。
风声在耳边呼啸，城市景观不断向后飞掠。机车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城郊的专业赛车场。宽阔的沥青跑道、清晰的指示牌、还有远处维修区的建筑，一切都显得格外正规。
“我们来这里？”金智媛摘下头盔，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她看着空阔的赛道，一脸茫然。
“嗯，”欧阳光停好车，也从车上下来，“教你骑车。”
“我？学这个？”金智媛惊讶地指着自己，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行的，这个看起来好难，很危险。”
“不难，从最简单的开始。”欧阳光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指向旁边场地一角。那里停着一辆小小的、看起来友善得多的踏板摩托车。
他走过去，推着那辆小摩托过来：“这是自动挡的，很简单。油门，刹车，没了。”他拍了拍坐垫，“我先带你一圈，告诉你基本操作。”
他跨上小摩托，示意金智媛坐到他后面。绕着小场地慢速开了一圈，他仔细地讲解着怎么控制油门，怎么刹车，身体要怎么配合重心。
然后，他下车，把位置让给她：“你来。”
金智媛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抗拒，手攥得紧紧的：“阿光呀，我真的不行……我怕摔跤。”
“不会摔，我扶着你。”欧阳光站在车旁，语气很坚持，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鼓励，“试试看，很简单的。难道你不想试试自己掌控方向的感觉吗？”
那句“自己掌控方向”似乎轻轻触动了她一下。她犹豫地看着那辆小摩托，又看看欧阳光鼓励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那……那你一定要扶稳啊！”
她视死如归般地跨坐上去，双手紧紧抓住握把，指节都发白了。欧阳光一手扶着后座架，一手轻轻搭在车把旁帮她稳定：“对，就这样，坐稳。右手慢慢拧，对，非常慢……”
小摩托颤巍巍地向前动了一下。金智媛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松开了油门，车子又顿住了。
“没关系，刚开始都这样。”欧阳光的声音很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再来一次，眼睛看前面，别看手。”
尝试了四五次，车子终于能歪歪扭扭地向前滑行一段了。欧阳光扶着后架，小跑着跟在一旁。金智媛的惊呼声渐渐变成了带着点兴奋的笑声，虽然车身还是不稳，但她紧绷的脊背明显放松了一些。
“看吧，没那么难。”欧阳光的声音带着笑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扶车跑步并不轻松。
夕阳正在西沉，巨大的橙红色火球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暖色调，云霞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瑰丽无比。赛道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金智媛终于能自己控制着小车，以龟速绕着小圈子了。她兴奋地朝他喊：“欧阳光！你看！我可以了！”风吹起她的长发，夕阳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脸上洋溢着一种纯粹的、克服恐惧后的快乐笑容，眼睛亮得惊人。
欧阳光站在原地，双手叉着腰微微喘气，看着她在暖金色的光晕里笨拙却开心地绕圈，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大声回应：“看到了！很厉害！”
那一刻，某种轻松而愉悦的氛围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比晚风更柔软。
等到夕阳只剩最后一点余晖挂在天边时，练习才结束。欧阳光推来那辆宝马S1000RR，递给她头盔：“走吧，带你去吃饭。饿了吧？”
重新坐上后座，感受过自己操控车辆滋味的金智媛，似乎对飞驰的速度少了些恐惧，多了点体验感。她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腰，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
机车咆哮着驶出赛车场，汇入郊区的公路。车速提了起来，晚风变得强劲，带着田野的气息和傍晚的凉意，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飞速后退，远山和田野在渐暗的天光下呈现出温柔的轮廓。
金智媛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被这种御风而行的感觉俘获。她忍不住小声惊叹：“哇……”声音被风扯碎。
欧阳光听到了，微微侧头，声音透过风声传来：“什么？”
“没什么！”金智媛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笑意，“就是感觉……很自由！”
欧阳光笑了笑，没有回头，但车速似乎又稍稍提了一点。风吹鼓了他们的骑行服，猎猎作响。霞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路面上，拉得很长很长，飞驰着，仿佛要一直奔向天际线尽头。
机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有特色的乡村风格披萨店门口。木质结构，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外面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已经亮起了氛围灯。
停好车，两人摘下头盔。头发都被压得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被风吹过的痕迹，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一种共享了某段独特经历后、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
走进店里，温暖的空气和食物香气包裹上来。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脱下骑行服，里面是简单的t恤，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刚刚结束冒险的普通年轻人。
点完餐，等待的间隙，气氛忽然安静下来。窗外天色已暗，星星开始零星出现。
金智媛双手捧着水杯，看着对面的欧阳光，很认真地说：“谢谢你，阿光。”
“谢什么？”
“谢谢你教我骑车，还有……带我体验这些。”她笑了笑，“虽然一开始很害怕，但是，感觉真的很特别。”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映着餐厅温暖的灯光，“还有这衣服，也很喜欢。”她指的是身上那件新买的骑行夹克。
欧阳光拿起可乐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汽水划过喉咙，也冲淡了一丝不自在：“没什么，觉得你会喜欢。”他顿了顿，像是无意间提起，“而且，这也是我们第一次骑车。”
披萨端上来了，热气腾腾，芝士拉出长长的丝。两人都饿了，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拿起披萨就吃。
金智媛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被喂饱的猫咪。嘴角沾上了一点番茄酱。
欧阳光看着，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金智媛愣了一下，接过来，擦掉酱汁，有点害羞地笑了。
窗外的夜色彻底浓重下来，餐厅里的灯光却愈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