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很好，转音有点僵，气息太飘。”老师在记录表上写着，“高音区有点紧，下周开始跟c班练混声。”
老师在表格上画了个圈，“每周二四六加练气息，去器材室领个腹带。”金敏智在旁边记着笔记，听见老师突然问：“会弹乐器吗？”
“精通架子鼓，吉他、贝斯、大提琴、钢琴都会一点”欧阳光点点头说着这些擅长的乐器，听见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行，先跟着c班进度走，下个月复测再调。”教室后排有个练习生正对着镜子练咽音，脖颈上的汗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最后朴老师拿了个本子写了些什么：“基础很好，音色不错，乐感也挺好，就是韩语发音得抓紧练，不然唱韩文歌会很吃亏。”他指了指教室后排的空位，“你的位置在那边，明天正式上课别迟到。”
说完又递过张谱子，“这是下周要学的韩文歌，今天先把第一段的发音标清楚。”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谱纸上，那些蝌蚪状的音符让他想起早上没喝完的鸡汤油花。
离开声乐教室时，金敏智拍了拍他的背：“光xi，没想到你会这么多种乐器。”
“只有架子鼓打得还行。”欧阳光没有说太多。
“哈哈，不要太谦虚啦！”
“你声乐基础很好。接下来去舞蹈部，你被分到一层的d班，那是基础班，都是没什么舞蹈底子的练习生，你刚开始先在那儿打好基础。”
舞蹈部在大楼西侧，一层的d班教室门没关，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老师正在教wave动作，他们一进来就暂停了音乐。
欧阳光跟着金敏智走进去，一股混合着汗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教室里有十几个练习生，大多穿着运动服，正在对着镜子练基本动作。
金敏智把欧阳光往前推了推：郑老师，新来的练习生，没什么基础。欧阳光鞠躬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转头看见几个女生迅速低下头，舞鞋在地板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这位是欧阳光，以后在d班跟大家一起训练。”金敏智向站在教室中央的女老师介绍道，“这位是舞蹈d班的郑老师。”
郑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生，扎着高马尾，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她上下打量了欧阳光一眼：“听说你面试那天才临时学了段舞？”
“嗯。”欧阳光点点头。
“行，那你先跟着大家练基础动作，压压腿，踢踢腿，把韧带拉开。”郑老师指了指教室角落的把杆，“那边有垫子，自己去拿一个。”
金敏智看了看手表：“我先回去了，五点下课我来接你，带你去熟悉食堂和吃晚饭，食堂的炒年糕不错哦。吃完饭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明天开始正式训练，光xi加油啊！”
离开前还塞给他瓶运动饮料，教室的镜子映出她跑远的背影，粉色t恤在走廊尽头消失时，欧阳光突然想起深市的贺子麟，每次体育课都会把冰镇可乐塞给他。
“谢谢敏智姐。”欧阳光看着她离开，然后走到角落拿了个瑜伽垫，铺在把杆旁边。
门被关上的瞬间，音乐猛地响起来，是首节奏极快的韩文歌。欧阳光跟着其他人弯腰压腿，韧带被拉扯的酸痛让他倒吸口凉气，旁边的练习生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回头——那人的膝盖上贴着块褪色的创可贴。
教室里的练习生们大多在各练各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又很快转回去对着镜子练习。欧阳光把书包放在垫子旁边，走到把杆前，试着压了下腿，韧带有点紧，疼得他微微皱了下眉。
压腿时，他听见前排男生小声说：“听说他是空降的，面试时连舞都不会跳。”另一个声音嗤笑：“金室长特批面试的，说不定是什么关系户。”
“注意膝盖伸直，”郑老师的手按在他后背上，“别偷懒，d班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欧阳光咬着牙把身体往下压，额头的汗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镜子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看见他，主动凑过来：“你就是新来的Z国练习生吧？我叫金胜贤，也是d班的。”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刚开始压腿都这样，疼几天就习惯了。”
“你好，我叫欧阳光。”欧阳光跟他握了下手，手指触到他掌心的老茧。
“你韩语说得挺好啊，刚来就能交流了？”金胜贤有点惊讶。
“刚学了点基础的。”欧阳光没多说，继续压腿。
音乐还在响，郑老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纠正着练习生们的动作。“膝盖伸直！”“胯打开！”“腰别塌！”她的声音很响，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欧阳光跟着节拍抬手、迈步，却总是比别人慢半拍，手背的绒毛上挂满了汗珠。
他跟着大家做动作，每个动作都尽量做到位。他能感觉到身上的肌肉在慢慢绷紧，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滴在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想起在深市时，这个点他应该正和陈峥他们在篮球场打球，或者窝在家里打游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充满汗水味的练习室里，重复着枯燥的基础动作。
但他没觉得累，也没觉得委屈。从决定留在韩国当练习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会是什么样子。
他只是专注地做着每个动作，听着郑老师的指令，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年，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眼神却依旧平静，只是比刚来的时候，多了一丝坚定。
下课前半小时，郑老师让自由练习。
明天带双软底舞鞋，别穿板鞋了。郑老师扔给他一条毛巾。
“好的！老师！”
欧阳光躲到角落，对着镜子反复练刚才没跟上的动作。
金胜贤凑过来：我教你吧，这个wave要从肩膀开始动。他的手刚碰到欧阳光的后背，门突然被推开，三个穿黑色练习服的男生走进来，领头的那个扫了眼欧阳光：你就是新来的金发男孩？d班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欧阳光没说话，只是把动作又做了一遍。汗水顺着额角滴进眼睛，涩得他眯起眼。领头的男生嗤笑一声，走到音响前换了首快节奏的歌，强劲的鼓点震得地板都在颤。
金胜贤拽了拽他的袖子，他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发梢滴着水，白色练习服紧紧贴在背上，眼神像块淬了冰的玻璃。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四点五十时，他的t恤已经被汗水黏在背上。郑老师放完最后一遍音乐：“明天开始正式跟课，今天先把基本功练完。”
下课铃响的时候，欧阳光已经累得差点站不起来。金胜贤递给他一瓶水：“怎么样，累坏了吧？第一天都这样。”
“还好。”欧阳光拧开瓶盖，大口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一点疲惫。
“你刚才压腿的时候我看了，韧带挺硬的，得好好练。”金胜贤擦了擦汗，“不过你学得挺快的，动作都做对了。”
“谢谢。”欧阳光笑了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很浅，但眼底有了点暖意。
就在这时，金敏智出现在教室门口：“光xi，走吧，带你去食堂。”
“来了。”欧阳光跟金胜贤道别，拿起书包跟着金敏智往外走。
饿坏了吧，先垫垫。金敏智递给他两个紫菜包饭。
走出教室时，欧阳光回头看，那三个穿黑衣服的男生还在练舞，动作又快又狠，汗水甩在地板上噼啪作响。
金敏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部分人都会加练，你刚来不用太拼。他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半块紫菜包饭塞进嘴里，米团里的肉松咸得有点发苦。
食堂在负一楼，面积很大，分成好几个区域。金敏智递给他一张饭卡：“刷这个就行，想吃什么自己选。这边是韩餐区，那边有西餐和面食，还有免费的汤和小菜。”
食堂飘着泡菜味，长桌旁坐满了练习生。金敏智指着角落的窗口：“那边是外籍生专窗，有炒饭和汤。”
欧阳光刷完卡，端着餐盘，跟着金敏智在人群中找位置。
练习生们大多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只有少数几个人独自坐着。走到一个空位时，邻桌突然爆发出笑声——两个染黄毛的男生正用筷子指着他的饭盘，其中一个模仿着他刚才练舞时同手同脚的样子。
“别理他们，”金敏智把辣炒年糕推到他面前，“d班刚开始都这样，等你跳到b班就没人敢笑了。”年糕上的红酱亮晶晶的，欧阳光突然想起妈妈保温桶里的参鸡汤，鸡皮浮在汤面上的样子，和此刻辣酱反光的纹路莫名重合。
欧阳光戳着碗里干巴巴的米饭，突然无比想念母亲做的粉蒸肉。餐桌对面，几个韩国练习生正对着他指指点点，隐约能听到Z 国人靠脸上位之类的字眼。
“别理他们。”
“看到那边穿灰色衣服的了吗？”金敏智低声说，“那是A班的，公司重点培养的，离出道不远了。”
欧阳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生正低头吃饭，侧脸线条很流畅，气质很干净。他想起李在勋说的那个“最高的练习室”，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男生的样子。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金敏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先把基础打好，一步一步来。”
走出食堂时，天已经擦黑。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向训练楼，有人抱着乐谱，有人拎着舞鞋袋，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次第亮起。金敏智把课程表塞进他书包：“明天开始正式训练，课程表贴在你书桌上吧。”
“早上九点声乐课，别迟到。d班的早功是七点，你可以先不去，把韩语和声乐跟上。”欧阳光点点头，年糕的辣味在舌尖散开，让他想起早上那碗难喝的参鸡汤——
想起爸爸拍他肩膀时的力度，想起妈妈没说完的叮嘱，想起那碗他逼着自己喝完的参鸡汤——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不喜欢就能拒绝的，就像这练习生的生活，一旦踏进来，就只能跟着齿轮往前转。
金敏智指着宿舍楼的方向：“上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欧阳光道了谢，转身时听见她在身后轻轻说：“加油，这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呢。”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面映出他疲惫的脸，眼尾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他推开宿舍的门，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把书包放在桌上，拿出韩语课本和单词表，翻开到今天学的那一页。台灯的光打在纸上，照亮了他工整的字迹和旁边轻轻画的圈。
把课程表放在书桌上，台灯的光映在表上，密密麻麻的时间格像张网，把24小时分割成无数个格子。最下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韩语特训：每晚七点，三楼最里间教室。”。
欧阳光找出便签纸，写下明天带舞鞋背单词，笔尖在韩语交流水平 六个字上顿了顿，留下个深深的墨点。
他把便签纸贴在床头，对着镜子做了个90度鞠躬，后背挺得笔直。镜子里的少年额角还有未干的汗珠，发梢在灯光下泛着浅金，眼神平静得像口深井，却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像骤雨后云层里透出的星光。
他拿出手机，给陈峥回了条短信：“还行，跟想象中差不多。”
陈峥秒回：“差不多是多差？有没有被虐？需不需要哥远程投喂？”
欧阳光笑了笑，没回。
洗完澡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在闪烁。他想起今天在练习室看到的那些汗水和努力，想起墙上贴着的艺人海报，想起李在勋说的“天生偶像”。
明天，正式的训练就要开始了。三个月的韩语速成课， c班的声乐课，d班的舞蹈课，还有那密密麻麻的课程表，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慢慢展开。
但欧阳光不怕，他知道，想要走到那最高的练习室，想要站在舞台上，就必须先穿过这张网，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而坚定。
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短息：崽崽，爸爸妈妈已经回到家里了，今天累不累？记得早点睡觉。后面跟着十几条未读的天气预报和注意事项。
床头灯熄灭后，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欧阳光盯着天花板，耳边回响着崔老师的话：艺人要时刻记得，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你。
他翻了个身，摸到脖子上挂着的白玉观音。玉石贴在掌心，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参鸡汤店里妈妈泛红的眼眶。
欧阳光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短信。他点开录音功能，把今天学的韩语句子念了一遍，回放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Z国口音。
删掉录音前，他突然想起李敏珠老师给的水果糖，摸了摸书包口袋，只摸到张皱巴巴的糖纸，橙子味的甜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摊开白天李敏珠给的单词表，边角的毛边被他摸得更卷了。拿出笔，在“出道”两个韩文字母下面画了条横线，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才慢慢写下今天学到的新单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