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路她早就了熟于心。
从前怎么都跨不过的宫门，如今她大摇大摆走进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冷宫外的宫门，她脚步有些迟疑。
还以为那一夜过后，这里的侍卫会严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松散。
她迈过去，朝着记忆中遇到小反派的地方而去。
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
杂草丛生的冷宫，四处破落的宫墙烂瓦，还有不知何处传出的女子哭泣声……
这里与外面皇城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走进这里就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尽显繁华过后的萧瑟与空茫。
霓蝶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拳脚相加的声音。
偶尔还有太监的咒骂声。
“小贱种，你这些天去哪了？是不是偷跑出冷宫了？”
“冷宫中人擅自离开，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要是不想被皇后娘娘知道，就把藏着的银子交出来！”
“几天不见就人模狗样的，铁定不止这点铜板——”
“前些日子小祥子突然不见了，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打死你，呸——还皇子，谁记得你！”
霓蝶飞速过去，果然见到了小反派被围在了中间，抱着脑袋忍受着周围人的殴打。
她下意识想出声制止，但是她是偷溜进来的，而且现在身上还贴着隐身符……
对啊，她有隐身符！
几个太监打得正上头，一名太监突然后腰挨了一脚。
“啊——谁？谁踢我！是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谁打你了？！”
“哎呦——谁踢我！”
“啊——”
几名太监纷纷停下动作，警惕看向周围。
这里只有他们。
凤修沐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女孩身上，又看向仿佛没看到她一样的众人，即使没看到脸，已经猜到了是谁。
在太监们以为只是错觉，准备继续教训地上的人时，几个无形的拳头落在他们身上。
“啊——有鬼啊！”
“快跑！是冷宫里不干净的东西！”
“别追我！我什么都没有别追我！追他！追他！”
他们惊恐万分，屁滚尿流逃走。
至于留在原地的凤修沐，谁管他死活，不过是一个连皇帝都遗忘的，在冷宫出生的皇子。
霓蝶走到反派面前，他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
手臂上是血淋淋的擦伤，额角和嘴角青肿渗血，看上去好不凄惨。
他越过自己，朝着一个宫殿走去。
她无声跟着，一直打量他，很好奇他以后是怎么离开冷宫，成为男主成帝之路上最大的对手的？
身后的视线格外强烈，某人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凤修沐原本想走进主殿的脚步一转，去了旁边破败不堪的偏殿。
从锈迹斑斑的衣柜中，翻出一堆破布后，去了角落盛着冷污水的盆子沾湿，然后直接就要擦在伤口处。
霓蝶回神，立即阻止道：“别！会感染的！”
小男孩警觉回头，目光凶狠：“谁？”
霓蝶才反应过来不好。
想要摘下身上的黄符，但是又担心被小反派看到后，以为她是巫女之类的，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她稍加沉默后，捏住嗓子：“我是刚刚救你的人，是……是你母亲先祖，专门来保护你的。”
凤修沐分明能看见她此刻古灵精怪的表情，却将视线落在她身侧空气。
“你……是来保护我的？”
“对！”
“那你为何现在才来？”
“……”还不等霓蝶想好借口，他一个又一个问题紧随而至。
“莫非你是鬼？”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不敢露出脸来？”
“我……”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霓蝶被最后一个问题完全问住了。
她并不打算用隐形的状态攻略他，毕竟这样根本没用。
“……我偶尔会来看你。”
凤修沐冷笑，将手中的脏布按在伤口处。
“既然无法一直保护我，你就不该出现。”
他坐回冷硬的被子上，若无旁人处理伤口。
从前他浑浑噩噩那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夜过后，自己就如同拨云见雾，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更加像普通人而非野兽。
也许是第一次杀人，血腥刺激了大脑。
也许是她当时喂给他奇怪的药剂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还有可能是国师对他做了什么……
他暂时将这个疑惑存于心中，如今他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怎么摆脱冷宫的困境。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股世家贵女才会用的熏香出现在他身边，他装作没察觉，继续低头处理伤口。
突然。
床榻上出现了几个烧饼和一些碎银子。
以及……熟悉的药瓶。
霓蝶到底是看不下去小反派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但是也知道他长期处于冷宫这样的环境，下意识防备所有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她干脆不说了，直接把东西摆在他面前。
至于他最后会不会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她留下东西后，就离开了这里，躲在了门口外。
留在里面，她怕他问自己，到时候又回答不上来。
门口的裙摆时隐时现，女孩笨拙偷窥的模样在余光中清晰可见。
凤修沐一直都是阴霾的天空，不知为何，缓缓射入了一缕阳光。
他伤痕累累的手指忽略了食物，握住了那瓶药。
从前，他相信过一个人，好像是个太监，还是宫女，又或者是冷宫中疯掉的妃子，但是无所谓。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是瓶毒药，而他差点被毒死。
最后不知是命大，还是毒性不强，他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活了下来。
当时瞎了半年。
恢复视力后，他找到了当初给他毒药的人，但是那人早就死了，在枯井中发烂发臭。
他盯着药瓶，在外面那道期待的眼神下，拔开瓶塞，将药液倒入口中。
身上的伤口缓慢愈合。
他对于这样的神迹，却只是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霓蝶可不关心他的小表情什么含义，见他没什么大碍后，就离开了。
今天从天而降让反派爱上自己的计划再次崩掉。
只能下次再来了。
她离开了这里。
没看到在她走后，男孩推开了主殿的宫门，而里面有着丝毫不逊于任何皇宫装饰的布置。
一袭白衣的国师帝拾亦坐在茶几旁，手中夹着黑棋，稳稳落在棋盘之上。
“今日开始，我教你如何培养蛊虫。”男人将手边的陶瓷瓶罐推到了他面前。
男孩眼眸中，若是仔细看，能发现和对面男子相似的银色，很淡，掺在黑色之间，只会让人觉得他眼睛很漂亮很亮。
“蛊虫是陪伴每个苗疆人一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