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无穷无尽的浩然正气将萧瑟淹没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
很舒服,很安详。
身体的剧痛,毒素的麻痹,似乎都在这温暖的海水中被抚平了。
他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念头,那些关于父皇的怨,关于朝堂的恨,关于自身命运的不甘,都开始变得模糊、淡化。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放下吧……”
“仇恨,只会带来痛苦。”
“抗争,只会带来毁灭。”
“顺应天命,舍弃小我,方能成就大我。”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你将获得永恒的安宁,你将化身为救世的光……”
这声音充满了诱惑,仿佛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
萧瑟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消融。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像一幅幅画卷,在眼前飞速掠过。
金碧辉煌的永安王府,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
琅琊王案,父皇那冰冷的眼神,满朝文武的沉默……
被废武功,贬出天启,一路上的风雪和屈辱……
雪落山庄,那间破旧的小木屋,和那个整日醉醺醺的老头子……
与雷无桀的相遇,重入江湖的波澜……
这所有的记忆,都在那温暖的“海水”中,被一点点地冲刷,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不真实。
他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了。
或许,就这么放弃,也挺好的。
就在萧瑟的意志,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
他,忽然,看到了,一把,展开的折扇。
扇面上,那四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大字,在他的识海中,绽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我命由我!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他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响!
我是谁?
我是萧瑟!
是永安王萧瑟!
是那个,发誓,要重回天启,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萧瑟!
是那个,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的萧瑟!
我的命,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老家伙,来安排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滔天怒火,轰然,爆发!
“滚!”
萧瑟的识海中,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原本,温暖如春水,正在“洗涤”他灵魂的浩然正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泼了一勺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了起来!
它们,不再温柔。
它们,露出了,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一面。
它们,化作了,无数,由圣贤道理,仁义道德,凝聚而成的,精神利刃,疯狂地,朝着萧瑟那,刚刚苏醒的意志,绞杀而去!
“冥顽不灵!”
“违逆圣道,当诛!”
“舍生取义,方为正途!”
无数个宏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咆哮,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种,不容辩驳的“真理”。
它们,要将萧瑟的“自我”,彻底碾碎!
然而,此时的萧瑟,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动防御的萧瑟。
他的意志,在“我命由我”这四个字的激发下,化作了一尊,身穿龙袍,头戴平天冠的,帝王虚影!
这尊帝王,虽然,身形虚幻,但,那股,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却,是真实不虚!
“朕的道,还轮不到你们这些,陈腐的说教,来评判!”
帝王虚影,发出了,威严的怒吼。
他,没有去抵挡,那些,绞杀而来的精神利刃。
他,竟然,张开了嘴,猛地一吸!
呼——!
那些,由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精神利刃,竟然,被他,硬生生地,吸入了体内!
“既然,你们,想洗掉我的‘自我’。”
“那,朕,就反过来,吞了你们的‘道理’!”
“用你们,这千年的‘浩然正气’,来做朕的薪柴!”
“烧出,朕的,无上王道!”
这个举动,太疯狂了!
这,无异于,一个凡人,想要,吞下一整座火山!
浩然正气,何等磅礴,何等精纯!
它们,涌入萧瑟的意志核心,疯狂地,冲击着,破坏着。
萧瑟的帝王虚影,瞬间,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他的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观星台下。
雷无桀和李寒衣,看着萧瑟的惨状,心急如焚。
“师父!你快住手!萧瑟他快死了!”雷无桀对着李长生,嘶声怒吼。
李寒衣,则是,拼命地,催动体内的剑意,想要,冲破李长生的禁锢。但,在一位,活了近千年的圣人面前,她的力量,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李长生,看着在浩然正气中,痛苦挣扎的萧瑟,眉头,微微皱起。
他,也没想到,萧瑟的意志,竟然,顽强到了这种地步。
换做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半步神游的绝顶高手,在他的“圣言洗心”之下,也早就,被同化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了。
可萧瑟,非但没有被同化,竟然,还敢,反过来,吞噬他的浩然正气!
这,简直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不自量力。”李长生冷哼一声。
他,加大了,浩然正气的输出。
他,要用,最绝对的力量,将萧瑟的意志,彻底压垮!
然而,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萧瑟那,即将崩溃的帝王虚-影体内,忽然,亮起了一点,幽幽的,黑光。
那黑光,很微弱,却,带着一股,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
是,他体内的,“七步倒”剧毒!
这剧毒,本是,催命的符咒。
但此刻,在浩然正气和萧瑟自身王道意志的,双重挤压下,它,竟然,与萧瑟的意志,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王道,本就霸道。
剧毒,更是,霸道中的霸道!
两者,竟然,隐隐,有了一丝,融合的迹象!
那尊帝王虚影,原本,只是,纯粹的意志体。
但,在融入了,那丝剧毒的“毁灭”特性后,竟然,开始,变得,凝实起来!
他的眼中,一只,是君临天下的威严。
另一只,却,是,毁灭万物的冷酷!
“哈哈……哈哈哈哈!”
萧瑟的识海中,响起了,疯狂的大笑。
“李长生!多谢你的‘浩然正气’!”
“若非,你这把火,烧得够旺。”
“朕,还不知道,自己的‘王道’,竟然,还能,与这剧毒,融为一体!”
“以毒攻毒,以霸道,炼化霸道!”
“这,才是,真正的,破而后立!”
那尊,亦正亦邪的帝王虚影,再次,张开了嘴。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吞噬。
而是,主动地,掠夺!
一股,无可匹敌的吸力,从他口中,爆发出来!
观星台上,那积攒了千年的浩然正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萧瑟的身体,倒灌而去!
而这一次,它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洗涤者”。
而是,变成了,最卑微的,养料!
被那尊,邪异的帝王,大口大口地,吞噬,消化,转化成,他自身王道的一部分!
观星台上,风云变色!
李长生,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感觉,自己,与稷下学宫,那千年的精神联系,竟然,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切断!
他,非但,没能,洗掉萧瑟的意志。
反而,在帮助萧瑟,完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蜕变!
他,亲手,点燃的“炼丹炉”。
非但,没有,炼出他想要的“丹”。
反而,要,炼出一头,连他,都无法掌控的,绝世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