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夺来的小型虚空穿梭艇,拖着明灭不定的尾焰,如同陨星般艰难地穿透天玄界剧烈震颤的界壁,带着一身伤痕与令人窒息的消息,歪歪斜斜地坠落在血狱城紧急启用的备用起降场上。舱门打开,凌绝搀扶着几乎虚脱的云芷率先走出,刘莽与另外两名幸存队员紧随其后,人人带伤,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却燃烧着刻骨的焦急与骇然。
无需他们多言,整个血狱城,乃至整个天玄界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修士,都已感受到了那自天外传来浩瀚无边且冰冷彻骨的毁灭威压。天空不再是熟悉的颜色,而是被一层诡异的银灰色光芒所浸染,仿佛苍穹之上,正有无尽的金属乌云在汇聚翻涌。
“最高警戒!所有单位进入战斗位置!界外防御节点……全数失联!”传讯法阵中传来前沿观察哨带着无尽惊恐与绝望的最后嘶吼,随即化作一片死寂的忙音。
整个血狱城,乃至整个天玄盟约控制区域,瞬间被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所笼罩。凡人百姓惊恐地躲入家中,低阶修士面色惶然,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握着断空弩的手也在微微颤抖。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将敌人阻挡在界域之外!”军神殿内,烈武王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国雄主的决断,“若让战火直接烧入界内,后果不堪设想!”
凌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神识的刺痛,将那份未完成的数据芯片抛给晨晖使者:“立刻组织所有阵法师和学者,不惜一切代价破解!我们需要里面的任何信息!”
他随即猛地抬头,血瞳之中是破釜沉舟的厉色:“传我帅令!所有筑基以上修士,登舰!所有可战之舰,升空!依托界外残存陨星带,构筑防线!我们必须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无奈之举,亦是必行之举。若连敌人主力都未接触便龟缩界内,士气将彻底崩溃。
凄厉的战争号角响彻云霄。血狱城、曦光林海和大炎国残存势力等所有盟约成员,将其压箱底的战争法器和浮空战船尽数启动。无数道流光从地面升起,汇聚成一股悲壮的洪流,穿过剧烈波动的界壁,冲向那片已被银灰色死亡阴影笼罩的外域虚空。
场景令人窒息。
原本点缀着零星陨石与灵力节点的界外虚空,此刻已化为修罗场。巨大的金属碎片,崩解的法阵灵光,以及来不及撤离的修士残骸,如同尘埃般漂浮着,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防御节点的悲惨命运。而在视线的尽头,那片由无数虚空战舰组成的“死亡星云”正缓缓推进,其规模之庞大,几乎遮蔽了来自更深宇宙的所有星光。那艘如同移动大陆般的母舰,如同冰冷的魔神,高悬于舰队中央,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结阵!煞气共鸣!”凌绝立于血狱王座的舰首,声音透过扩音法阵,传遍联军舰队。
各色光华亮起,煞气、灵力、曦光……
不同属性的力量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试图联结成一片整体的防御与攻击阵列。无数断空弩的幽蓝光芒在舰船上亮起,锁定远方逼近的敌舰。
然而当虚空舰队真正进入有效射程时,联军才深刻体会到何为绝望的差距。
数量,完全不成比例。虚空舰队的战舰密密麻麻,如同恒河沙数,而联军舰队在其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科技与能量层级,更是天壤之别。联军发射的断空弩矢,命中锥形舰的能量护盾,虽能造成干扰和损伤,却难以一击致命,往往需要数艘战舰集中火力才能击毁一艘。而虚空舰队的攻击,则简单高效且致命。
无数道惨白色的分解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冷酷地扫过联军阵线。联军战舰的能量护盾在接触到光束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迅速消融瓦解,随后舰体本身也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爆炸的火光都显得稀少,更多的是直接化为虚无。
更有一种体型较小速度极快的虚空攻击艇,如同鬼魅般穿梭于联军阵型之中,它们释放出某种空间震荡波,能直接干扰甚至切断修士与法力和神识的联系,导致大片区域的阵法失效,战舰失控。
屠杀,这是一场冷酷高效的单方面屠杀。
联军舰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成片成片地消失。战舰的爆炸声、修士临死前的怒吼与惨叫、护盾破碎的刺耳尖鸣……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苍穹的悲歌。鲜血与残骸,将原本虚无的太空染上了一层凄艳的色彩。
“顶住!不能退!”烈武王驾驭着他的赤炎战车,挥舞巨斧,劈出一道横贯虚空的血色煞气,将一艘试图靠近的锥形舰拦腰斩断,但他周围的护卫舰却在密集的光束扫射下接连化为飞灰。
曦族长老们凝聚的净化光幕,在数道粗大的分解光柱轰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破碎,主持阵法的几位长老当场吐血萎靡。
刘莽所在的突击舰群试图发起决死冲锋,靠近敌方母舰,却在半途就被无数攻击舰和精准的炮火淹没,仅有寥寥数艘拖着浓烟烈火狼狈撤回。
兵败,如山倒。
联军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虚空舰队绝对的力量面前,连一个时辰都未能支撑住,便已彻底崩溃。幸存的战舰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或是惊慌失措地向界内逃窜,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撤退!全军撤退!撤回界内!”凌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无力,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唯有全军覆没一途。
他屹立于旗舰舰首,将血狱帅印高高举起。暗红色的帅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后方那面依托旗舰展开巨大而略显虚幻的“血狱战旗”产生强烈共鸣。
“军魂不灭,煞气长存!所有血狱所属,向我靠拢!”
一股磅礴惨烈的军魂煞意,以凌绝为中心扩散开来。这股意志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凝聚了无数血狱将士不屈战意与守护信念的力量。它无法直接抵挡分解光束,却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周围混乱的空间,提振残存将士的心神,并干扰那些依靠精密锁定系统的虚空攻击艇。
在这面凝聚了军魂的战旗庇护下,残存的联军舰队终于找到了一丝主心骨,如同找到了头雁的惊弓之鸟,拼死向着界壁缺口处汇聚突围。
凌绝驾驭旗舰断后,断空弩与自身戟芒疯狂倾泻,勉强抵挡着追兵最密集处的攻击,身上再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战甲。
当最后一艘伤痕累累的联军战舰踉跄着冲回天玄界界壁之内时,原本浩荡出征的舰队,已然损失超过三成,且几乎艘艘带伤,士气跌落谷底。
界壁之外,虚空舰队并未急于追击,只是如同冰冷的观众,静静地悬浮着,继续着它们不疾不徐的推进,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凌绝收回望向界外那片死亡星云的目光,看着身后一片狼藉,弥漫着失败与绝望气息的残存舰队,缓缓闭上了眼睛。
初战,一败涂地。
苍穹泣血,星域同悲。希望,似乎已随着那消散在虚空中的战舰与英魂,一同变得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