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月,寒风凛冽。
但比天气更冷的,是骤然笼罩在京城晋商头上的肃杀之气。
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在看似平静的朝局下,骤然爆发。
导火索,是一封由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巩永固“意外”截获的密信。
信是由山西范家设在京城的皮货庄,试图夹带在货物中送出京的。
信中内容,赫然涉及向关外“某股势力”输送一批朝廷明令禁止的军需物资清单,包括精铁、硝石、以及一批治疗刀伤金疮的药材。
落款虽用了暗语,但锦衣卫的刑讯专家(其中不乏方正化东厂借调的好手)很快便“撬开”了皮货庄掌柜的嘴。
线索直指晋商八大家中的范家、王家、靳家等数家在京的核心商铺与货栈。
“通敌卖国!”
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早朝之上被李若琏厉声喝出。
他当庭呈上“确凿”的人证、物证,以及从这几家商铺中“搜出”的,与关外通信的更多“铁证”。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东林党人虽然对皇帝近期的诸多“逾越”之举有所不满,但在“通敌”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无人敢站出来为晋商说话。
更何况,证据似乎“确凿”。
崇祯端坐龙椅,面沉如水。
他听着李若琏的奏报,看着下方百官或震惊、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一片冰冷。
这些证据,半真半假。
晋商与关外走私,确有其事,甚至规模远超于此。
但一些关键的、足以立刻定死罪的“铁证”,则是“暗刃”根据他的指示,精心伪造并“安置”的。
过程不重要。
结果才重要。
“岂有此理!”
崇祯猛地一拍龙案,声音中充满了“震怒”。
“朕之天下,竟有如此蠹虫!资敌以利器,耗我大明元气,肥一己之私囊!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李若琏!巩永固!”
“臣在!”两人齐声出列。
“即刻率锦衣卫,给朕查封范、王、靳等家在京城所有商铺、货栈、宅邸!一应人等,全部锁拿,严加审讯!其所有货殖、银钱、粮秣,悉数抄没,充入内库!”
“臣,遵旨!”李若琏与巩永固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曹化淳!”
“老奴在!”曹化淳连忙躬身。
“调御马监勇士营,不,调武卫营一部,协助锦衣卫行动!若有胆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老奴遵旨!”曹化淳心中明了,这是要让新军初次见血,也是向外界展示皇帝的决心和力量。
旨意一下,北京城顿时鸡飞狗跳。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在身着重甲、杀气腾腾的武卫营兵士配合下,直扑晋商八大家在京的各处产业。
查封、抓人、抄家。
动作迅雷不及掩耳。
晋商虽然在山西老巢势力盘根错节,甚至拥有私人武装(称“伙计”或“镖师”),但在天子脚下,面对国家暴力机器的全力一击,他们那点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试图反抗的护卫被当场格杀。
试图转移的财物被截获。
试图疏通关系的管家、账房被直接投入诏狱。
短短数日之间,晋商在北京的经营网络被连根拔起。
抄没的成果,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初步清点数字报上来时,还是让崇祯微微动容。
现银、黄金、珠宝、古玩、字画折价,合计超过六百万两。
囤积的粮食、布匹、盐铁、药材等各类货物,堆积如山,折价更是一个天文数字,粗略估算也在四百万两以上。
这还仅仅是他们在北京的部分资产!
“陛下,这些货物种类繁多,数量巨大,若由朝廷出面变卖,恐耗时日久,且容易压价。”王承恩小心翼翼地禀报。
“朕知道。”崇祯淡淡道,“所以,这些货物,交由你的日月集团去处理。朕听说,你与徽商接触,颇有进展?”
王承恩心中一凛,皇帝果然洞悉一切,连忙道:“回陛下,奴婢已与徽州几位大贾初步谈妥,他们愿意承接这批货物,利用其渠道迅速分销至江南、湖广等地,价格……可略低于市价一成,以求快速变现。”
“准。”崇祯毫不犹豫,“告诉他们,这是第一次合作,朕希望看到他们的诚意和效率。所得银两,直接解运入库,并入此次抄没现银之中。”
“奴婢明白!”王承恩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徽商们早已得到风声,此刻见有如此巨量的“便宜货”可以接手,虽然风险不小,但利益更大,立刻动用全部渠道,开始了紧张的转运和销售。
与此同时,那抄没得来的超过六百万两现银和黄金,被秘密运抵皇庄深处的“日月宝源”。
张彝宪早已得到旨意,暂停了部分铜钱的铸造,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开足马力,按照崇祯提供的标准,开始铸造新式银元。
银元的样式,仿照记忆中的“袁大头”,但正面是蟠龙图案和“大明崇祯”字样,背面是“壹圆”币值以及交叉的麦穗图案(象征农业),边缘带着规整的齿纹,以防剪边。
成色定为库平七钱二分,含银量极高,做工极其精美,远胜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碎银和粗糙的银锭。
崇祯将其定名为 “大明龙元”。
抄没的现银、王承恩通过徽商变现货物所得的白银,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日月宝源”。
在高效的水力冲压设备和严格的管理下,一枚枚闪烁着银光的“大明龙元”被铸造出来,成箱成箱地存入由影卫严密把守的、新建的地下银库之中。
当最后一笔款项清算、铸造完毕,王承恩与张彝宪联袂向崇祯禀报最终结果时,连崇祯自己都感到一丝震撼。
“陛下,此次查抄晋商在京产业,连同变卖货物所得,扣除各项开销及支付徽商佣金,共计兑铸成标准 ‘大明龙元’ ……一仟万枚整。”
一千万银元!
这相当于大明鼎盛时期一个季度甚至更多的财政收入!
而这,还仅仅是拔掉了晋商在京的触手,并未伤及他们在山西的根本!
看着堆满地下银库,在烛光下反射着诱人光芒的银元,崇祯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了这笔巨款,很多之前捉襟见肘的计划,都可以立刻铺开了。
新军的扩编和装备。
军工研发的持续投入。
官道、水利的修缮。
甚至,可以开始考虑建立初步的金融体系,以这信用十足的“大明龙元”逐步取代杂乱无章的银两和铜钱。
“很好。”崇祯压下心中的激荡,面色恢复平静。
“王承恩,与徽商的合作可以加深,但要把握好分寸。”
“张彝宪,铸币不能停,之前魏忠贤处的银子,是否铸成货币了?后续内库收入,除必要开支外,逐步按此标准铸成银元。”
“奴婢(臣)遵旨!”
两人退下后,崇祯独自站在银库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气息。
他知道,山西的晋商老巢此刻定然是又惊又怒,恐怕已经在加紧串联,甚至可能向关外求援。
那里是他们的根本,经营数代,坞堡林立,私兵众多,且与地方官员、边镇将领乃至关外的势力盘根错节。
现在就去动,确实风险极大,很可能引发一场超出控制的地方动荡,甚至给关外敌人可乘之机。
“就让你们的脑袋,在脖子上再寄存些时日。”
崇祯轻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
“等武卫营彻底成型,等新式火器装备部队,等朕将内部梳理得再干净一些……”
“便是尔等覆灭之时。”
“你们积累的财富,终将成为朕,重铸大明辉煌的基石。”
他转身,走出银库。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那片耀眼的银色光芒锁在其中。
那是力量的具现,是野心的燃料,也是通往未来血与火道路上的,第一笔丰厚的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