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弥漫着淡淡的血竭草与乳香混合的气息,产后的沈清漪靠在锦缎软枕上,面色虽苍白,眼神却清亮如星。她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萧宸,小家伙裹在明黄色绣龙纹的襁褓中,睡得正香。
“娘娘,该进补汤了。”云袖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汤,汤色乳白,是用老母鸡、红枣、当归等温补药材慢炖而成。
沈清漪微微点头,却舍不得将怀中的婴儿交给乳母。自萧宸出生已过十二个时辰,她仍觉如梦似幻。这个小小的人儿,眉眼间既有萧珩的轮廓,又有她沈家的秀气,是她在这深宫中最珍贵的羁绊。
“让本宫再抱一会儿。”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婴儿柔软的脸颊。萧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噘了噘小嘴,引得沈清漪唇角微扬。
云袖会意,将汤碗放在床头小几上,悄声禀报:“昨夜生产时,敬昭容的宫女曾试图混入产房外的配殿,被我们的人拦下了。那宫女身上搜出了一包药粉,太医查验是能引起血崩的狼毒花粉末。”
沈清漪眼神一冷,但很快恢复平静:“人赃俱获?”
“是,已秘密关押,那宫女嘴硬,尚未招认主使。”云芷低声道,“但证据确凿,敬昭容脱不了干系。”
沈清漪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婴儿,语气平和却带着寒意:“不必急于处置,将人看好,证据保存完整。待本宫出了月子,再慢慢清算。”
正说着,外间传来太监通报声:“皇上驾到——”
萧珩今日下朝早,身着朝服径直来到坤宁宫。他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显然嫡长子的诞生让他心情极佳。
“清漪感觉如何?”萧珩走到床前,很自然地坐在床沿,目光先落在沈清漪脸上,关切地端详她的气色,随后才转向她怀中的婴儿。
“谢陛下关心,臣妾已好多了。”沈清漪微笑回应,小心地将婴儿递给萧珩,“宸儿刚刚吃过奶,正睡得香。”
萧珩接过孩子的动作已比昨日熟练许多。他低头凝视着儿子的睡颜,眼中的温情几乎要溢出来:“朕今早与内阁商议,已拟旨昭告天下,立萧宸为皇太子,待满月后行册封礼。”
沈清漪心中一震。虽然早知道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萧珩如此迅速就做出了决定。这无疑是对她和孩子最大的保障,也是向朝野宣示他对嫡系的坚定支持。
“陛下,宸儿尚在襁褓,是否过早...”沈清漪适度表现出谦逊与顾虑。
萧珩摇头:“嫡长子继承制乃祖宗法度,早定名分,可安天下之心。”他轻轻抚摸着婴儿细软的发丝,“况且这是你与朕的孩子,注定要承继大统。”
沈清漪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深思。太早立太子未必全是好事,这会将萧宸置于风口浪尖,引来更多明枪暗箭。但萧珩既然已做决定,她只能接受,并为此做好万全准备。
“臣妾代宸儿谢陛下隆恩。”她柔声道。
萧珩将孩子交还给乳母,握住沈清漪的手:“你为朕生下嫡子,是大周功臣。朕已命内务府准备,待你出月子后,行册封皇太子大典,同时为你加尊号‘圣德皇后’。”
这一连串的恩宠让沈清漪心中警铃微作。萧珩的厚爱固然是她所求,但如此密集的封赏,难免会引起后宫和前朝的反弹。她需要更加谨慎地经营这份帝宠,既不能推拒伤了萧珩的心意,也不能全盘接受成为众矢之的。
“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她适时表现出疲惫之态,轻轻靠回枕上。
萧珩立即察觉,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皇帝离去后,沈清漪唤来云芷:“传话给父亲,请他在朝中适度谦让,勿因本宫与太子之事过于张扬。”
“是。”云芷领命,又道:“惠妃今早递了帖子,想来坤宁宫请安,探望娘娘和太子殿下。”
沈清漪唇角微勾。惠妃禁足期刚满就迫不及待地想试探虚实,果然沉不住气。
“回复她,本宫产后体虚,太医嘱咐静养,不便见客。太子殿下年幼,亦不宜见外人。”她顿了顿,“将陛下赏的那匹云锦送去惠妃宫中,说是本宫的心意。”
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
午后,沈清漪小憩醒来,萧宸正好被乳母抱来喂奶。小家伙醒来后精神很好,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小手小脚在襁褓中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让本宫来喂吧。”沈清漪示意乳母将孩子交给她。尽管宫规建议后妃由乳母哺乳以保持体态和精力,但沈清漪坚持每日亲自喂养几次。这不仅是为了增进母子感情,更是确保孩子的安全。
云袖悄声禀报:“太后娘娘派人送来长命锁,是太后当年为陛下准备的,纯金打造,镶嵌九颗东海明珠,极为珍贵。”
沈清漪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锁,见上面刻着“福寿绵长”四字,工艺精湛,显然出自宫内顶尖匠人之手。太后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对嫡孙的认可和支持。
“将金锁好生收着,待太子满月时佩戴。”沈清漪吩咐道,心中却思量着太后的用意。这位深居简出的婆婆,向来不过问后宫事务,如今主动示好,恐怕不仅是出于对嫡孙的疼爱,更有政治考量。
喂奶时,萧宸吃得急切,小脸憋得通红。沈清漪轻轻拍着他的背,哼唱着江南童谣。这是她幼时母亲常唱的曲子,轻柔婉转,萧宸似乎很喜欢,渐渐安静下来,专心吃奶。
这一刻,沈清漪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这个小小的人儿完全依赖着她,信任着她,他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在这深宫中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娘娘,丽修容和敬昭容的母家联合了几位嫔妃的家族,似是想以‘太子安危’为由,提议增设东宫属官,提前配备太子师保。”云芷从外间进来,低声禀报刚探得的消息。
沈清漪眼中寒光一闪。这些人动作真快,太子刚立,就想插手东宫事务。增设属官看似为太子着想,实则是想安插眼线,分走她作为太子母亲的控制权。
“不必理会,陛下不会同意。”她笃定地说。萧珩多疑,绝不会在太子婴幼时期就让外人过多介入。
果然,傍晚萧珩再来时,主动提起此事:“今日有朝臣上奏,请早设东宫官属,朕已驳回了。宸儿尚在襁褓,为时过早。况且有清漪你这般贤德的母亲教导,朕很放心。”
沈清漪适当地表现出欣慰与感动:“陛下信任,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教养宸儿成为合格的储君。”
夜幕降临,坤宁宫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沈清漪靠在床头,看着睡在身旁摇篮中的萧宸。婴儿的呼吸轻柔均匀,小拳头蜷在脸旁,无比安宁。
她轻轻摇晃着摇篮,思绪却飞得很远。这个孩子的降生,改变了她与萧珩的关系,也改变了她在后宫的地位。如今她不仅是皇后,更是太子的母亲,这意味着更大的权力,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危险。
“宸儿,娘亲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她轻声许诺,手指轻轻拂过婴儿细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