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海神”终于彻底展现了它的恐怖威力。
室外,已是真正的昏天暗地。狂风发出如同万千厉鬼同时尖啸的骇人声响,疯狂地撕扯着一切。碗口粗的树枝被轻易折断,不知名的杂物被卷上天,又狠狠砸落。暴雨不再是雨点,而是像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猛烈地冲刷着建筑物,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海浪的咆哮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如同闷雷般阵阵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岛屿吞噬。
村民们活动中心的二楼大厅里,虽然门窗紧闭并被加固,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建筑偶尔传来轻微的震动,风声如同巨兽在耳边喘息,令人不寒而栗。电力早已中断,只能依靠几盏应急灯和手电筒提供微弱的光源,光影在墙壁上摇晃,更添了几分不安。
所有家庭都聚集在这里,大人们面色凝重,低声交谈着,孩子们则被这可怕的声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在父母怀中,连平时最活泼的双胞胎也不敢吵闹了。
在这片压抑的氛围中,祁樾和田恬带着嘟嘟,占据了靠近内侧墙壁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祁樾用带来的毯子和柔软的衣物,铺成了一个简易却温暖的小窝。
嘟嘟毕竟才三岁,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天气。他小脸发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死死地抓着田恬的衣襟,把小脑袋埋在他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小爸爸……外面……有怪物在叫……”他带着哭音小声说。
田恬心里一软,收起了平时沙雕跳脱的模样,展现出极致的温柔和耐心。他将嘟嘟整个圈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最柔和的催眠曲:“嘟嘟不怕,没有怪物。那是风伯伯和雨婆婆在吵架呢,他们声音大了点,但是进不来的。你看,大爸爸和小爸爸在这里保护嘟嘟,这个房子也很结实,我们很安全。”
祁樾也靠坐过来,伸出长臂,将田恬和嘟嘟一起揽住,形成一个坚实的保护圈。他没有说话,但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抚。他拿起一瓶水,拧开,先递到田恬嘴边,看着他喝了一口,然后又小心地喂给嘟嘟。
“嘟嘟,想不想听故事?”田恬见嘟嘟依旧紧张,便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嘟嘟闷闷地应了一声。
田恬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一个他自己即兴改编的、贴合当前处境的童话:“从前啊,有一座很结实很结实的石头城堡,就像我们现在待的房子一样结实。有一天,外面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凶的乌云巨人,它呼呼地吹气,哗哗地浇水,想闯进城堡……”
他的故事绘声绘色,把可怕的台风比喻成看似强大但笨拙的巨人,而城堡里住着勇敢的小王子和他的两位守护骑士。故事里,巨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奈何不了坚固的城堡,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地溜走了,阳光重新照耀大地。
田恬讲得生动有趣,还配合着轻柔的拍背动作。嘟嘟渐渐被故事吸引,身体的颤抖平息了,偶尔还会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然后呢?巨人走了吗?”
祁樾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温柔地流连在田恬和嘟嘟身上。窗外是肆虐的末世般的景象,窗内却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流淌着温暖的亲情。他看着田恬柔和专注的侧脸,看着他耐心安抚孩子的模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爱意。这个平时看起来需要人照顾的小家伙,在关键时刻,却成了孩子最坚实的依靠。
故事讲完,田恬又变着花样和嘟嘟玩起了手影游戏。在应急灯的光影下,他的手指灵活地变换,墙上出现了小兔子、小狗、小鸟的影子,嘟嘟被逗得终于露出了笑容,也学着伸出小手,试图模仿。
“嘟嘟你看,这是小爸爸,”田恬做出一个夸张的鹅头手影,“这是大爸爸,”他换了个沉稳的手势,“这个是嘟嘟!”一个可爱的小小身影出现。三个手影在墙上亲密地靠在一起,仿佛在共同抵御外面的风雨。
祁樾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也伸出手,笨拙地尝试做了一个类似的心形,将田恬和嘟嘟的手影都圈了进去。田恬看到,先是一愣,随即耳根微红,嗔怪地瞪了祁樾一眼,眼神里却满是甜蜜。
玩累了,嘟嘟终于撑不住,在两位爸爸温暖安稳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
此时,外面的风雨声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如同狂暴的交响乐。但在这个角落里,却异常宁静。田恬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嘟嘟睡得更舒服,然后轻轻地靠在了祁樾的肩上。
祁樾顺势将他搂紧,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护着嘟嘟。两人的手,在毯子下悄然交握,十指紧扣。田恬的手指有些凉,祁樾便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他,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度。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和窗外疯狂的暴风雨。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深深的羁绊,在这种极端的困境中悄然升华。曾经的醋意、不安,在此刻都化为了更深的信任与依赖。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足以抵御任何风雨的家庭。
“睡一会儿吧。”祁樾低声在田恬耳边说,“我守着。”
田恬安心地闭上眼,轻声应道:“嗯。”
应急灯的光芒柔和地笼罩着相拥的一家三口,仿佛暴风眼中那片奇异而安宁的天空。任他外面天翻地覆,此心已安,此间便是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