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风波,并未影响到凤阳王府内的平静。
赤焰离去后,楚凤辞便径直回了书房,似乎那足以搅动京城风云的计谋,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温知意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拉着兄长的袖子,小声地嘀咕着:“兄长,你说,王爷她……她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毒的计策的?让张凝亲手对付自己的女儿,这……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啊!”
温知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楚凤辞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毒吗?
或许吧。
但对于一个曾经将他囚于牢笼,视人命如草芥的仇人,任何报复,都显得理所当然。
他想起那份卷轴上,关于“通明血”的记载。
也想起了,楚凤辞那句“为本王生一个子嗣”的“交易”。
他的心,乱糟糟的。
“兄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温知意有些茫然地问。
他们被从张府救出,如今寄人篱下。虽然衣食无忧,甚至被奉为上宾,但这种将命运交予他人之手的感觉,依旧让他感到不安。
“去书库。”
温知许吐出两个字,转身,朝着书库的方向走去。
“啊?还去啊?”温知意哀嚎一声,“兄长,那些书又干又硬,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找苏主君,我听说,王府后花园的锦鲤,养得可肥了!”
温知许没有理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温知意无奈,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
……
书库内,依旧是那般安静。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空气中投下无数道金色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上下翻飞。
温知许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最里层的一排书架前。
这里,存放的都是一些关于上古秘闻,奇珍异兽的孤本。
他抽出一本名为《南华异闻录》的古籍,翻到了其中一页。
上面,用朱砂,画着一种形似蛟龙,却无角的异兽。
【地龙,上古异种,性至阳,喜食玉髓,其血,可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然,龙气霸道,凡人之躯,不可承受。】
这几日,他几乎翻遍了所有相关的典籍。
虽然没有找到关于“通明血”的直接记载,却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许多关于“龙气”的信息。
楚凤辞,是皇室血脉,体内自然有龙气。
但她……是女子。
女尊世界的阴阳,与前世不同。女子为阳,男子为阴。
她的龙气,真的是“至阳至纯”吗?
温知许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直接去问楚凤辞,是最快的办法。
但那份属于读书人的,最后的骄傲,让他无法轻易地,向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低头。
他想靠自己,找到答案。
“兄长,你看这个!”
一旁百无聊赖,正在翻看一本《百兽图鉴》的温知意,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书,递到温知许面前。
“你看,这上面画的,不就是王爷宴会上拿出的那株黄金水稻吗?”
温知许定睛看去。
只见书页上,画着一株金色的植物,稻穗饱满,通体流光,与那日所见的“金玉满堂”,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图鉴旁的注解,却让他瞳孔一缩。
【金穗草,生于极阳之地,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寿。然,此草至阳,阴性体质者食之,如饮鸩毒,七日之内,五脏俱焚而死。】
阴性体质者食之,如饮鸩毒……
温知许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温知意。
“知意,你的‘真言古血’,除了能言出法随,还有没有别的……作用?”
“别的作用?”温知意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母亲说,我们的血脉,都是相辅相成的。你的‘通明血’能洞悉万物,我的‘真言血’,应该……应该也能感知到一些东西吧?”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比如,我能感觉到,王爷她……她身上的气息,很温暖,很舒服,像太阳一样。但是,张凝那个老妖婆,就让我感觉很阴冷,很不舒服。”
像太阳一样……
温知许的心,猛地一跳。
“那你,再仔细感知一下。”他抓住温知意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王爷身上的气息,和……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温知意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他闭上眼,仔细地回忆着。
半晌,他才睁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王爷的气息,是那种……很霸道,很炽热的温暖。而兄长你……你的气息,很清冷,但是,在那份清冷之下,又好像藏着一团……快要熄灭的小火苗?”
快要熄灭的小火苗……
温知许的身体,晃了晃。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的“通明血”,属阴,却需要至阳的龙气来滋养。
而楚凤辞的皇室血脉,正是那至阳之物。
他们之间,是天生的,互补与吸引。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第一次见到楚凤辞,心中就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那不是心动,而是……血脉深处,对于“生”的本能渴望!
是他的身体,在向那唯一的“解药”,发出求救的信号!
这个认知,让温知许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与……羞耻。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在血脉的本能面前,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对楚凤辞那份日益复杂的感情,究竟是源于本心,还是仅仅是……源于求生的本能。
“兄长,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白啊!”温知意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
温知许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温知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脆弱与迷茫。
他扶着书架,努力地平复着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他需要冷静。
他必须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