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方陌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嘎吱”声，他步入了校长室。
脚下是光洁温润的实木地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和旧纸张特有的沉静气息。
他的视线首先被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吸引，窗外是葱郁的校园景色，窗户此刻正开着一条细缝，微风悄然潜入，轻柔地搅动着室内凉爽的空气，也将窗边纱帘吹得微微拂动。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后那位正埋首批阅文件的老人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老人那精心打理、却已花白的长须。此刻，老人正好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双略带浑浊却丝毫不显昏花反倒是带着睿智的眼睛，正温和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方陌。
也不知老人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竟是轻轻颔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声音带着些许歉意开口道：“让你刚来就遇到这种不愉快的事，是我这老头子的失职啊。”
他朝着方陌招招手，示意他在书桌对面的那张舒适扶手椅上坐下。
接着，他转身从一旁的红木抽屉里取出了好几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茶叶罐，似乎想挑选一款招待客人。
然而，就在他拿起水壶准备冲泡时，手指微微一顿，抬头温和地看向方陌，询问道：“年轻人，喜欢喝点什么？我这里有龙井、普洱，还有些不错的红茶。”
“我都行，您方便就好。”方陌脸上挂起了那副惯常显得乖巧的笑容回答道。他深谙此道，长辈这种询问，很多时候是一种客气和关怀的表示，并非真的要他做选择。
老人闻言，笑了笑，将其余的茶罐重新收好，独独留下一个色泽深沉的紫砂罐。他打开罐盖，顿时，一股清雅醇厚、带着几分兰花香气的茶香缓缓溢出，沁人心脾。
老人用一把竹制的小茶勺优雅地从罐中取出茶叶，动作不疾不徐。
他一边进行着这一系列充满仪式感的步骤，一边像是闲聊般忽然开口问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们帝都学府，最早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方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迅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相关信息，却发现一片空白，只得老实回答：“这个……我不太清楚。”
老人将色泽翠绿的茶叶缓缓投入温好的白瓷盖碗中，随即提起一旁咕嘟冒着热气的红泥小壶，将沸水精准地高冲而下，激荡起茶叶翻腾，浓郁的茶香瞬间被激发出来，弥漫在整个办公室。
“其实啊，最初的帝都学府，还有一个名字——”老人放下水壶，目光似乎透过氤氲的茶汽，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过去，缓缓吐出三个字：“国子监。”
“国子监？”方陌原本保持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心中仿佛有万千神兽奔腾而过。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代表着古代的最高学府，皇宫贵族专属的。
“对，正是由昔日的国子监演变而来的。”老人肯定了方陌的惊讶，他手中的动作暂时停下，静静地看着方陌，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这个颇具冲击力的信息。
“当初新时代确立，百废待兴，教育为重。这座本身就拥有极深历史底蕴的国子监，便顺理成章地被改制成了如今的帝都学府。然而，虽然名字换了，但里面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以及某些沿袭下来的……传统，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老人一边缓缓道来，一边手法娴熟地将冲泡好的、色泽金黄的茶汤倒入小巧的品茗杯中，推了一杯到方陌面前。
“经过了上两任校长，以及我这一任至今仍在努力的一些改革之后，原本几乎被几个世家大族牢牢掌控的帝都学府，才逐渐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大致算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吧。”
老人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时常扫过方陌，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而此时的方陌，非常明智地选择埋头品茶。
清冽甘醇的茶汤入口，香气萦绕。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是来当个安静的旁听生，享受优质修炼资源和环境的，可不是来一头扎进这历史悠久、水深无比的学府势力纷争里来的。还是装傻喝茶比较安全。
老人也似乎是看出了方陌那点的小算盘，不由地轻轻笑了两声，布满皱纹的眼角舒展开来。话题自然地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帝都学府本身的修炼环境和资源，放眼全国，也算是顶尖的吧？”
方陌原本匀速品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连忙点头，含糊地应道：“嗯，确实…很好。”这倒是大实话。
松鹤校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像是寻常长辈关心晚辈前程般随口问道：“说起来，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在高考之后，具体打算报考哪所高等学府深造啊？”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拿起茶壶，重新将方陌面前见底的茶杯斟至七分满，氤氲的热气再次升起，他温和的目光则悄然观察着方陌的反应。
方陌伸向茶杯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他原本流畅的动作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没事，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老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主动化解了这点尴尬，但话语却意味深长地继续了下去，
“其实啊，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我看得出来，你呢，性子里有股不愿被束缚的傲气，对于那些盘根错节、规矩繁多的世家大族，还有那些不得不进行的交际应酬，骨子里是挺烦的吧？”
他轻轻吹开茶沫，呷了一口，语气变得有些感慨：“而在帝都学府这片地方，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迟早也会主动找上你的门，想把你拉拢过去，或者……”
这番话，看似闲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老人话锋一转，笑容重新变得务实起来，“把需要签字的那张表格给我吧。”他笑着将方陌杯中凉了些的茶水再次续满，然后伸出了手。
方陌从怀中取出那张折叠整齐的表格，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只是粗略地扫了一遍信息，便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造型古朴的钢笔，流畅地在表格上划了几步。
“既然这样，手续也办妥了，我就不多打扰您了。”方陌见事情已了，便笑着站起身，对着老人礼貌地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迈步跨出了那间充满茶香与厚重感的校长办公室房门。
松鹤校长并未起身相送，只是依旧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后，目送着少年消失在门后。他端起茶杯，又轻轻呷了一口，眼中闪烁着复杂而深邃的光芒，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您老还在真的看重这个年轻人啊。”不知何时出现的秘书走到桌边，然后在刚才方陌的位置坐下，然后目光扫了一眼那茶汤的色泽，啧啧出声。
“可惜啊，他不适合在帝都，”老人轻轻的叹气，
“诶，您这个我认同，刚才我下去的再晚一点，估计他就直接和官清落打起来了。”何秘书将老人推来的茶杯拿起，慢慢的抿上了一口。
“迟早的事，官老师又不是自愿想来的，估计早就想怎么搞一出了。”
“您说的哪又不是呢，官家也是够奇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