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在青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顾临风站在祠堂的香案前,指尖轻抚着那枚刚刚被修复完整的星兰玉佩,玉佩上雕刻的兰花纹路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昨夜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那些剑拔弩张的对峙、声嘶力竭的争执,此刻都已沉淀在寂静里。
他转头看向跪在蒲团上的阿烈,对方低垂着头,墨色的发丝遮住了脸庞,肩头微微耸动,带着难以掩饰的悔意。祠堂里檀香袅袅,混合着窗外传来的桂花香,竟生出几分肃穆来。
“抬起头来。”顾临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烈缓缓抬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顾师兄……我错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若非一时冲动,也不会惊动长老,更不会差点毁了师门的声誉。”
顾临风沉默片刻,将星兰玉佩放在香案上,玉佩与青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可知错在何处?”
“我不该……不该因一时意气,与外门弟子争执不休,更不该动用法术伤了人。”阿烈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我给师门蒙羞了。”
“不止。”顾临风走到他面前,目光沉静如潭,“你错在忘了‘忍’与‘让’二字。我等修行之人,修的不仅是术法,更是心性。外门弟子言语冲撞,你若能一笑置之,何来后续事端?”他拿起香案上的戒尺,掂了掂,“师门的戒尺,三百年未沾过血痕,你想让它破例?”
阿烈猛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弟子不敢!只求师兄从轻发落!”
“从轻?”顾临风将戒尺放在阿烈面前的青砖上,“昨夜你动用法术时,可曾想过‘从轻’二字?那名家仆子弟至今还躺在床上,肋骨断了三根,他的母亲跪在祠堂外求了整整一夜,你听见了吗?”
阿烈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他昨夜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记得对方那句“旁门左道,也敢称名门正派”的嘲讽,却忘了法术无眼,更忘了对方只是个未入修行的凡人。
“弟子……弟子罪该万死。”他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求师兄惩罚,弟子绝无半句怨言。”
顾临风看着他伏跪的背影,想起三日前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阿烈刚入门,眼神清亮,捧着拜师帖的手都在发抖,说要成为像顾临风一样的人,护佑一方安宁。不过半年,竟变得如此冲动易怒。
“起来。”顾临风收回戒尺,转身走向香案,取了三支香点燃,插入香炉,“罚你去后山思过崖面壁三月,每日抄写《静心经》百遍。”
阿烈一愣,猛地抬头:“师兄,这……这太轻了!”
“轻?”顾临风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带着深意,“思过崖风大,无遮无挡,白日晒,夜里寒。百遍《静心经》,少一字,多一笔,都要从头来过。你若能在崖上悟透‘静’字,比挨一百下戒尺更有用。”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那名家仆的医药费、误工费,皆由你承担。每月下山一趟,去给人家赔罪,直到对方肯原谅你为止。”
阿烈怔怔地看着顾临风,眼眶再次湿润,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带着羞愧与感激。“弟子……遵令。”
“去吧。”顾临风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香案上的星兰玉佩,“莫要再让师门失望。”
阿烈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脚步虽有些虚浮,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祠堂外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他的背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顾临风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修行之路漫漫,年少气盛难免犯错,重要的是知过能改。他拿起星兰玉佩,指尖在冰凉的玉面上摩挲着,心中暗道:师门传承,从来不是靠严苛的惩罚维系,而是靠这份知错就改的勇气,与那份始终未变的初心。
檀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祠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玉佩偶尔与香案碰撞的轻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成长与救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