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舰的门一打开,冷风就吹了进来。
凌烨第一个冲出去。他的腿有点发软,是因为空间跳跃太多次,身体还没恢复。他没管这些,眼睛直直看着担架上的凯斯。凯斯脸色很白,但呼吸还好,心跳也稳住了。
他刚想走过去,两个穿银灰色制服的人已经快步上前,直接抬起了担架。一个人袖子上有星联医疗组的标志,另一个胸前挂着元帅府应急队的牌子。
“等等!”凌烨伸手拦,“他是我带回来的,至少告诉我送去哪!”
那人没停,声音冷冷的:“一级医疗优先,非直系亲属不能跟。”
“我是他队长!”
“不行。”对方头都没回,“流程开始了,你没权限。”
唐笑笑从后面跑过来,想说话。赵铁山拉住她,摇了摇头。雷鸣站在最后,看着那两人背影,低声说:“那不是基地的人……是阿瑞斯家自己的队伍。”
凌烨站在原地,手慢慢握紧。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凯斯被带走得太快了,不像救人,像转移。整个过程很快,连登记都跳过了。他站在空荡的停机坪上,裤子上的机油还没干,脖子上的布条也被汗打湿了。
他没动,也没再追。
因为追也没用。
“走吧。”他转身,声音哑,“回调度台。”
三个人没多问,跟着他往整备所走。路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走廊里响。
到了调度室,要查监控得刷身份芯片。凌烨插进芯片时,手抖了一下。屏幕亮了,画面切到外面的摄像头。
时间显示:三小时前。
一艘银灰色的治疗舰靠了过来,船头有阿瑞斯家族的纹章。没有通知,没有信号,船悄无声息地对接上了基地。
镜头拉近,能看到四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走进医疗区。接着,凯斯被放进一个恒温舱里,舱体密封,表面有一层淡蓝色的光。两个医生检查完数据,就把舱推进了船里,关上了门。
不到十分钟,治疗舰开始预热,引擎启动,离开轨道,消失在星空里。
凌烨盯着屏幕,直到画面变黑。
他拔出芯片,攥在手里,硌得疼。
“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低声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在这儿。”
唐笑笑坐在角落,手指抠着椅子边:“队长,我们要不要联系他家里?或者查他在哪?”
凌烨没回答。
他知道没用。阿瑞斯家的医疗舰一旦出发,目的地不会出现在公共系统里。那种地方,他这种普通小队长根本去不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声音沙哑:“准备接受调查吧。”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宪兵走了进来。带头的拿出一张临时羁押令,理由写着“检测站遇袭事件需配合调查”。
“所有人交出通讯器和身份芯片,暂时集中关押。”宪兵语气平静,但态度很坚决。
凌烨看了眼赵铁山,赵铁山轻轻点头。他没反抗,主动把东西放在桌上。
“可以。”他说,“但我要求我们四个关在一起。不分开关,也不单独审。”
宪兵顿了一下,翻了下手里的文件:“你们是整备九队?作战日志已经上传了,现在只是例行核查。”
“那就更不用分开了。”凌烨靠着桌子,眼神平静,“我们没什么好藏的,但规矩要守。”
对方看了他几秒,终于点头:“行,b-7羁押区,四个床位。”
人走后,唐笑笑松了口气:“还好没分开……要是单独审,我怕我说错话。”
“说什么?”雷鸣问。
“比如……”她压低声音,“队长脖子上的事。”
赵铁山默默摘下帽子,放在床上。他左臂还打着固定,是之前战斗受伤的,但他一直没去处理。
“我们看到了。”他看着凌烨,“但谁也不会说。”
“我不是怕你们说。”凌烨靠着墙,闭了下眼,“我是怕你们被牵连。”
屋里安静了几秒。
唐笑笑忽然笑了:“队长,你平时那么凶,怎么关键时刻总护着我们?”
“少废话。”他睁开眼,“我凶是因为你们太吵。”
雷鸣咧嘴:“那你现在更该凶点,不然审讯官来了,还以为我们真犯了事。”
“他们问起任务,就说日志里都有。”凌烨坐下,手撑着膝盖,“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就这么应付?”
“不是应付。”他声音低了,“是没办法。”
他知道这次调查有问题。检测站被袭击是意外,但他们小队第一时间就被扣下,明显有人想找麻烦。而凯斯被迅速带走,说明背后有大人物在插手。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住队友。
不让任何人被分开,不让任何一句话被利用。
羁押室的灯是白色的,照得人脸发青。墙上有个小窗,能看到外面星星慢慢移动。凌烨坐在角落,重新缠了脖子上的布条,机油涂上去盖住了腺体的热度,但还是有点胀痛。
他抬起手,无意识摸了摸嘴唇内侧。
那里还有点咸味。
是他咬破舌尖留下的血,也是他喂进凯斯体内的信息素残留。三天了,他每晚都这么做——割开嘴,把带信息素的血喂进去,像给一台快坏的机器加油。
荒唐吗?是挺荒唐的。
可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凯斯死。
现在人被带走了,他反而觉得心里空了。
就像修好一台老机甲,交出去的时候,明知道它不会再回来,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队长。”唐笑笑忽然开口,“你说……他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些?”
凌烨没抬头。
“记不记得都一样。”他声音很轻,“反正债已经赖不掉了。”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开门声。
一个文职军官走进来,拿着记录板:“凌烨,有人找你。”
“谁?”
“后勤处的,说你落了个工具箱,要补登记。”
凌烨皱眉:“这时候?”
“说是流程问题,必须本人签字。”
他站起来,看了眼队友:“等我回来。”
门关上,走廊比屋里亮。那文职走在前面,不快不慢。
转了两个弯,来到一间资料室门口。
“东西在里面。”那人推开门。
凌烨站在门口,没进去。
屋里没有工具箱。
只有一台开着的加密通讯终端,屏幕黑着,但电源灯是亮的。
他盯着那台机器,手慢慢握紧。
然后他一脚踹在门框上,大声吼:“搞什么!我说了现在不能单独见人!你们想套话也换个方式!”
远处立刻传来脚步声。
那文职慌了:“我、我不知道……上面让我带你来的……”
凌烨瞪着他,喘着气,像真的生气了一样。
几秒后,两个宪兵赶到,把人带走了。
他站在原地,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块干掉的血痂。
他知道刚才那通“传唤”不对劲。
那种级别的通讯终端,不可能用来登记工具箱。
有人想私下见他,还用了后勤处的名义。
太蠢了。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很稳。
回到羁押室,三个人都看着他。
“没事。”他坐下,“就是有人脑子不清醒。”
没人追问。
窗外,最后一道星光滑过,那艘银灰治疗舰早已不见。
凌烨靠在墙边,右手悄悄摸了摸后颈。
布条松了一角,他没去弄。
只是低头,轻轻舔了舔嘴里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