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艇撞上平台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铁皮桶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凌烨的手还紧紧抓着操纵杆，指节都泛白了，可推进器早就没动静了。
“到了。”他松开手，声音在头盔里听起来有点沙哑，“别发呆，开门。”
唐笑笑从后面爬起来，揉了揉脑袋：“哎哟我的天，晃得我脑仁都在转圈！这地方连个软垫都没有，谁设计的前哨站啊？也太抠了吧。”
舱门缓缓打开，一股子金属锈味混着冷却液的气味扑面而来。外面是破破烂烂的合金地板，裂缝里塞满了烧焦的电线残渣，远处几根支撑柱歪歪斜斜地戳在半空，像被小孩掰断的牙签。
凌烨第一个跳下去，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音。他抬手点开腕表上的扫描界面，数据蹦了出来：重力正常，氧气偏低，辐射值还好。
“还能喘气。”他低声说。
凯斯紧跟着下来，顺手把工具包甩到肩上，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往凌烨身边靠了半步，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你们快看那边！”唐笑笑突然指着右前方，声音拔高，“那台机甲……它的手刚刚动了一下！”
那台机体一半埋在碎石堆里，左臂关节确实微微颤了一下，像是零件卡住后慢慢弹回来。
凌烨眯眼看了两秒，摇头：“不是活的，是热胀冷缩。白天吸热晚上散热，金属变形很正常。”
“可它刚才明明——”
“别自己吓自己。”凌烨打断她，“真有东西动，雷达早报警了。我们现在用被动侦测，别让人先发现我们。”
他低头检查战术带，维修工具、应急电源和备用抑制贴都在。刚换上的那张贴片还凉凉的，后颈的灼热感压下去了些，但皮肤底下还是有点麻麻的，像小针在轻轻扎。
“笑笑，信标定位了吗？”
“东边三百米，偏十五度。”她掏出信号增幅器看了一眼，“频率稳定，七分钟一次，跟之前一样。”
“走。”凌烨迈步往前，“安静点，别乱碰东西。”
三人沿着主通道前进，脚下踩碎了不少掉落的绝缘板。越往里走，废墟越多，好几辆报废的运输车横七竖八堵在路上，车身全是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刮过。
凌烨蹲在一具小型侦察机旁，拿检测笔戳了戳驾驶舱。屏幕碎了，但主板还在，残留的数据一闪一闪。
“能源耗尽，系统冻结。”他念道，“最后一条指令写着‘等待目标接入’。”
“啥意思？”唐笑笑凑过来，“难道有人等着我们来？”
“不是。”凌烨站起来，“是程序设定。这里原本就是测试场或者中转站，后来出事撤离了，但系统没关。”
凯斯一直没说话，只默默跟在后面，右手始终搭在医疗包上。每次凌烨脚步慢一点，他就悄悄往前挪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和危险之间。
“你能不能别老站我背后？”凌烨忽然回头，“看得我后背发毛。”
“前面不安全。”凯斯语气平静，“我看清楚些。”
“我又不是瞎子。”
“我知道。”凯斯点头，“但我怕你太专注任务，忘了保护自己。”
凌烨瞪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区域，中间立着一根断掉的通讯塔，底座是个圆盘，上面刻着模糊的编号：G-13a。
“就是这儿！”唐笑笑蹲下，把增幅器贴在基座边缘，“信号是从下面传出来的，大概五米深，应该是地下维护层。”
凌烨绕着基座走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残骸……摆得太整齐了。”
“整齐？”唐笑笑抬头，“哪儿整齐了？到处都是破铜烂铁。”
“你看西北角那三台机甲。”凌烨指过去，“三角分布，间距相等；南边那辆装甲车正对入口，炮管朝外。这不是塌下来的，是人为摆的。”
“你是说……这是个阵？”
“是个陷阱。”凌烨压低声音，“所有残骸都在最佳攻击位置，只要触发某个条件，就会一起启动。”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站在雷区中央？”唐笑笑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不一定。”凌烨盯着地上几条若隐若现的感应线，“系统老化严重，反应迟钝。我们动作轻点，应该能穿过去。”
“等等。”凯斯突然开口，“你头盔的温控灯在闪红。”
凌烨一愣，伸手摸了摸头盔侧面。果然，冷却系统提示过载。
“没事。”他说，“降落时用力多了点，体温高了些。”
“你换抑制贴才多久？”凯斯盯着他，“不到半小时。这时候最不稳定，别硬撑。”
“我没让你操心。”凌烨语气冷了下来，“你要真闲着，去把那边配电箱打开，看看有没有线路通往下层。”
凯斯没动。
“怎么，听不懂命令？”
“听得懂。”凯斯终于迈步走向配电箱，临走前淡淡说了句，“但我觉得你现在说话比平时快了零点三秒，呼吸也不稳。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凌烨咬牙，没回应。
唐笑笑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你们俩要是生在和平年代，肯定天天吵架，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吧……”
“闭嘴。”凌烨瞪她。
“我说的是实话嘛！”她缩了缩脖子，“一个比一个倔，偏偏还总往一块凑。”
配电箱很快被打开，凯斯伸手拨了几根线，面板亮起微弱绿光。
“还有电。”他说，“电压不太稳，可能撑不了太久。”
“够用了。”凌烨接过接口线，插进终端，“只要信号同步，我们就能顺着链路找到底层控制室。”
“那你打算怎么进去？”唐笑笑问，“难不成要挖地道？”
凌烨看向基座边缘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这里有升降口。”他说，“只是被封住了。”
“你怎么知道？”
“这种型号的前哨站，维修通道从来不会做在外面。”他蹲下身，手指沿着缝隙滑动，“而且……这里的灰比周围少。”
“哇。”唐笑笑叹气，“你脑子是不是装了百科全书啊？”
“少废话。”凌烨抽出多功能刀，插进缝隙用力撬。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可盖板纹丝不动。
凯斯蹲下来，握住另一边。
“一起。”
“我不需要帮忙。”
“我知道。”凯斯手上用力，“但你一个人撬不开。”
“咔”一声，盖板松了。
两人合力掀开，露出下面漆黑的竖井，锈迹斑斑的梯子向下延伸，望不到底。
“我就知道。”唐笑笑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回来，“这里面肯定有蜘蛛，或者更恶心的东西！”
“没有蜘蛛。”凌烨检查梯子承重，“太干了，生物活不了。”
“你怎么确定？万一藏着一只会喷酸液的机械蟑螂呢？”
“那你就祈祷它喜欢吃你的增幅器。”
“喂！我可是负责通讯的！不能让我冒险！”
“那你刚才还想救幸存者？”
“那是人！这是虫子！性质不一样！”
凌烨懒得理她，率先抓住梯子，慢慢往下爬。凯斯紧跟其后，动作稳得很。
唐笑笑站在上面，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暗里，小声嘟囔：“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最后一个下去……这也太不公平了……”
井道窄窄的，空气闷得慌。凌烨一边往下一边观察墙上的线路。突然，他停住了。
“怎么了？”凯斯在他上方问。
“这里有字。”凌烨抹去墙面浮灰，露出一行小字：【非授权人员禁止进入 - 系统维护仅限a级权限】。
“a级？”唐笑笑在上面听见了，“难道下面是秘密基地？”
“更像是限制机制。”凌烨继续往下，“说明下面有东西不能随便碰。”
“那你算不算授权人员？”凯斯问。
“我不是。”凌烨冷笑，“但我从来不守规矩。”
到底后是一扇金属门，满是油污。凌烨用终端对接门口接口，进度条缓慢爬升。
“破解密码要三分钟。”他说。
凯斯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后颈衣领处。那里鼓起一小块，是抑制贴的位置。他知道那东西多难受，也知道凌烨一定在忍。
“三分钟挺长的。”他说。
“那就等。”凌烨盯着屏幕。
“或者。”凯斯忽然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根细导线，熟练拆开接口外壳，绕过验证模块，直接短接触点。
“啪”一声，门开了。
凌烨扭头看他：“你会这个？”
“以前修过类似的。”凯斯淡淡道，“运气好而已。”
“运气？”凌烨眯眼，“你这‘运气’也太准了吧。”
“也许。”凯斯嘴角微扬，“我只是想早点进去，别让你在外面站太久。”
门内是一条狭长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尽头有块指示牌，虽然模糊，但仍能看清两个字：控制室。
凌烨迈步向前，脚步坚定。
凯斯跟上，手依旧放在医疗包上。
唐笑笑在通讯器里小声抱怨：“你们俩再这么默契下去，我真的要怀疑你们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