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落日的余晖切割成碎片,洒在杨婕办公桌的文件上。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尖残留着咖啡渍。桌上的台历被红笔圈出密密麻麻的标记,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待处理的项目。
“杨总,这是城南地块的招标方案,需要您签字。”秘书小陈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杨婕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审批意见栏上,那里赫然写着“杨继盛”的名字。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从月初的财务预算调整,到上周的高管人事变动,再到今天的招标方案,父亲杨国梁总是在不经意间,将原本属于她的核心工作,交给了杨继盛和杨继宗兄弟。
杨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父亲的心思,杨家需要继承人,而她是个女儿。在父亲眼里,杨继盛和杨继宗才是杨家真正的血脉。可她不甘心,这家公司是她和父亲一起打拼出来的,从一个小小的公司,到如今行业内的佼佼者,她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
“告诉杨副总,这个方案我需要再审核一下,明天给他答复。”杨婕将文件推回给小陈,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小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剩下杨婕一个人,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不知过了多久,杨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写字楼,晚风一吹,杨婕打了个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快步走向停车场。
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灯光和可口的饭菜,而是戴安娜冰冷的眼神和尖酸刻薄的话语。
“哟,我们的大忙人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公司呢。”戴安娜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戴安娜是杨继盛的妻子,自从杨继盛进入公司管理层后,她在杨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屑。
“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杨婕不想和她争吵,径直走向楼梯。
“累?谁不累啊?继盛和继宗每天在公司辛辛苦苦地工作,你倒好,拿着公司的股份,却什么都不做,还好意思说累?”戴安娜放下酒杯,站起身,拦住了杨婕的去路。
“我有没有做事,不是你说了算的。”杨婕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想和戴安娜一般见识,但戴安娜的话实在太伤人了。
“我怎么说了?我说的是事实!要不是看在你是杨家大小姐的份上,你以为你能在公司待这么久?现在公司的核心业务都交到继盛和继宗手里了,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戴安娜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杨婕的身体晃了晃,戴安娜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知道戴安娜说的是事实,父亲确实在慢慢地剥夺她的权力。
“让开。”杨婕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想再和戴安娜纠缠下去。
戴安娜见杨婕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侧身让开了路,在杨婕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识相点就早点离开,别等最后连面子都没了。”
杨婕没有回头,她快步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杨婕再也忍不住,靠在门板上失声痛哭起来。白天在公司的委屈,晚上在家的嘲讽,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她笨拙地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咳嗽起来,但她却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走到阳台上,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的夜景。城市的灯光璀璨,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父亲的偏心,杨继盛和杨继盛的步步紧逼,戴安娜的冷嘲热讽,让她陷入了一个死局。
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总是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她是杨家的骄傲,将来要继承他的事业。那时候的父亲,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儿吗?她不甘心,她想证明自己,证明她不比任何男人差。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公司的核心业务已经被杨继盛和杨继宗掌控,她手里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门。她想反抗,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茫。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努力,都飞不出去。
夜深了,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阳台上的那一点火星,在黑暗中闪烁。杨婕看着手中的烟,慢慢熄灭,心中充满了绝望。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死局。
她只能坐在阳台上,任由黑夜将她吞噬,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可她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可能还是无尽的黑暗。
阳台上的烟蒂已经积了小半缸,杨婕指尖夹着的烟燃到尽头,烫得她猛地回神。就在这时,搁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刺破深夜的寂静,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皱紧眉头,几乎是带着怒意伸手去够手机——这个时间点,除了戴安娜故意打来的骚扰电话,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找她。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准备按下拒接键时,屏幕上跳动的“张护士”三个字让她的动作骤然停住。
是母亲医院的护士。
杨婕的心猛地一沉,白天在公司被夺权的委屈、晚上被戴安娜嘲讽的难堪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慌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和烦躁:“喂!”
电话那头传来张护士略带急促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医院走廊的脚步声:“杨小姐,你母亲醒了。”
“什么?”杨婕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反问。母亲早就昏迷了数十年,医生早就下了病危通知,让她做好最坏的准备,怎么会突然醒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杨小姐,你母亲真的醒了,”张护士似乎察觉到她的震惊,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刚才她突然睁开眼睛,还叫了一声你的名字,我们已经通知了主治医生,正在做进一步检查。”
杨婕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阳台上的晚风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她盯着远处模糊的夜景,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信就来医院自己确认一下,”张护士见她半天没回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的真诚。
“好。”短短一个字,杨婕说得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积压在心底的绝望和无助,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她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随手将没抽完的烟摁灭在烟缸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杨婕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的家居服,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口冲。经过客厅时,她瞥见戴安娜的房间还亮着灯,却丝毫没有停留的心思——此刻,没有什么比去医院见母亲更重要的事了。
电梯下降的速度慢得让她焦躁,她不停地按着手柄上的按钮,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张护士的话。母亲醒了,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真的醒了。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她在死局般的困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破局的可能。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和杨婕指尖残留的烟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朝病房挪去,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要撞碎肋骨般狂跳。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明明灭灭的光线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这段时间里摇摇欲坠的自己。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监护仪“滴滴”的声音率先撞进耳朵。杨婕的目光立刻锁定在病床上——林婉如躺在那里,身上还插着几根管子,呼吸面罩随着气流轻轻起伏。数十年,她每个月都来这里三次,却从未像此刻这样紧张,连抬手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妈……”她试探着轻唤,声音轻得像羽毛。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那双眼曾经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薄雾,却精准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杨婕的呼吸骤然停滞,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婕婕,是你吗?”林婉如的声音隔着呼吸面罩传出来,微弱却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声“婕婕”,彻底击溃了杨婕所有的伪装。白天在公司强撑的冷静、晚上在家压抑的委屈,还有深夜阳台上的绝望,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她再也坚持不住,快步冲到病床边,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就一头扎进了林婉如的怀里。
怀里的人很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杨婕不敢用力,却又忍不住抱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妈妈就会再次消失。眼泪浸湿了林婉如病号服的前襟,她埋在妈妈的颈窝,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难过都哭了出来。
林婉如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艰难地抬起手,那只曾经无数次抚摸她头发的手,此刻有些无力,却依旧稳稳地搂住了她的后背。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熟悉的暖意,一点点驱散了杨婕心底的寒意。
“不哭……妈在呢……”林婉如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虽然微弱,却像定心丸一样,让杨婕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妈妈苍白却温柔的脸,突然觉得,不管公司里的斗争多激烈,家里的嘲讽多刺耳,只要妈妈还在,她就有了破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