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攥着李欣朵的胳膊，声音发飘：“欣朵，你快看罗菲——都被吓哭了！”
李欣朵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方英的手背：“方英，别自己吓自己，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话音刚落，她忽然挺直脊背，眼里闪过一丝倔强，“罗菲说的‘怪声’我倒要见识见识，我今晚一定要抓到它。”
夜色渐深，教学楼里只剩值日的李欣朵和萧允南。萧允南不知从哪儿翻出些古怪玩意儿，右兜鼓鼓囊囊塞着糯米，左手还举着张泛黄的桃木符，走路时符纸哗啦啦响。
李欣朵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干嘛呀？大晚上cosplay道士？”
萧允南却一脸严肃，他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随即用手语比划：“你不懂，这都是祖传的辟邪物件，我在为我们的小命做保证。”
“迷信。”李欣朵撇撇嘴，转身去擦黑板，“这个世上哪有鬼，多半是老鼠或者风声。”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哭声，咿咿呀呀的，正和罗菲描述的一模一样。萧允南瞬间浑身一紧，手里的桃木符都差点捏皱，他猛地拉住李欣朵的手腕就要往楼梯口拽。
“别跑！”李欣朵却反手挣开他，眼神发亮，“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她循着哭声的方向，举着手机手电筒，一步步朝黑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里的冷风卷着灰尘掠过脚踝，李欣朵顺着哭声辨认方向，回头冲萧允南比划：“声音好像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在卫生间。”
话音刚落，萧允南突然用力拉住她的胳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里满是焦急——他指了指卫生间黑黢黢的门口，又拍了拍自己心口，显然是在示意那里危险。
李欣朵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了暖，却还是挣开他的手：“要是害怕，你就呆在原地等我。”
她刚要迈步，萧允南却急忙从右兜抓出一把糯米，不由分说塞进她手心，又指了指她手里的手电筒，用手语比划“小心”，才松开了手。
李欣朵握紧温热的糯米，举着手电筒走进卫生间。刚迈过门槛，就发现头顶的开关线耷拉着，显然是损坏了。光柱在斑驳的瓷砖墙上扫过，她屏住呼吸，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一步一步朝最里面的隔间靠近。
“就是这里。”她停在一扇紧闭的隔间门前，哭声正是从门板后传出来的，带着若有若无的呜咽。李欣朵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手电筒的光柱瞬间射过去——只见隔间角落里缩着个长发女生，一身红衣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被光线照亮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像纸。
“啊！”李欣朵只觉头皮一麻，手里的糯米“哗啦”撒了一地，惊叫声在空旷的卫生间里荡开回音。
强光下那张惨白的脸猛地撞进眼里，李欣朵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完全喊出，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光柱在地上胡乱扫了几圈，最后彻底熄灭。她腿一软，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了过去。
隔间里的红衣女生本就缩在角落发抖，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和手电筒落地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李欣朵倒下的身影，更是魂飞魄散。她也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地冲出隔间，披散着长发拼命朝卫生间外跑去，裙摆扫过地上的水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走廊尽头的萧允南正攥着桃木符来回踱步，耳朵死死贴着门板。刚才李欣朵那声尖叫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刚搭上门把手，又犹豫着缩了回来——里面黑黢黢的，万一真有什么东西，自己进去会不会帮倒忙？
可没等他想清楚，卫生间的门“砰”地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身影疯了似的冲了出来，惨白的侧脸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萧允南瞳孔骤缩，手里的桃木符“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连呼吸都忘了。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腿肚子都在打转，眼睁睁看着红衣女生跑远，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卫生间里冲。
卫生间里一片漆黑，萧允南跌跌撞撞冲进去时，膝盖还磕在了冰凉的瓷砖上。他摸索着找到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按亮后光柱四处晃动，很快就照到了躺在地上的李欣朵。她双目紧闭，脸色和刚才那个红衣女生一样苍白，一动不动的样子看得萧允南心都揪紧了。
他连滚带爬扑过去，跪在李欣朵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随即用力拍打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急呼声，像是在喊她的名字，又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恐慌。见李欣朵只是眉头微蹙，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他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昏睡过去了。
萧允南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李欣朵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半蹲身子用力一撑，将她打横背了起来。她的头搭在他的颈窝，发丝蹭得他脖子发痒，可他丝毫不敢怠慢，一步一晃地往卫生间外挪。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就传来张叔焦急的声音：“少爷，这是怎么了？等你们半天了！”张叔是来接他们放学的司机，此刻正站在车旁搓着手。
萧允南没时间解释，腾出一只手朝张叔比划着“快开门”，弯腰将李欣朵轻轻放进后座躺好，又细心地给她垫了个靠枕。他绕到副驾驶坐下，立刻摸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颤，在屏幕上快速打出“医院”两个字，举到张叔面前。张叔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多问，赶紧发动了汽车，车灯刺破夜色，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白炽灯的光线亮得有些刺眼。医生拿着一叠检查报告走过来，拍了拍萧允南的肩膀：“小伙子放心，各项指标都正常，小姑娘就是受到惊吓过度，大脑短暂性缺氧才昏过去的，输点液缓一缓就能醒。”
萧允南接过报告，手指在“一切正常”的字样上反复摩挲，可眉头依旧拧成个疙瘩。他看着病床上脸色还没完全恢复的李欣朵，心里的担忧半点没少，反而越想越慌。
等医生离开，他立刻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然后把手机举到张叔面前，屏幕上赫然写着：“万一她是被鬼附身了怎么办？检查不出来的！”
张叔看着那行字，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少爷，这医院是看身体毛病的，真要是……那啥，好像不归他们管啊。”
萧允南却一脸严肃，仿佛认定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又低下头打字，这次的字打得又快又重：“那我们去找道士！肯定能治！”
“少爷，这……”张叔顿时犯了难，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个涩柿子，“这大半夜的哪去找道士啊？再说欣朵姑娘就是吓着了，哪至于……”他话没说完，就对上萧允南固执的眼神，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等欣朵姑娘醒了再说，行吗？”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响。萧允南守在病床边，看着李欣朵沉睡的侧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他差点忘了，李欣朵的妈妈每晚都会等她回家的！
他赶紧抓过手机，快步走到走廊里，对着刚接完热水回来的张叔比划，又急急忙忙打字：“张叔，你快给李欣朵妈妈打个电话！就说……就说她在同学家写作业，太晚了就在同学家睡着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张叔接过手机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少爷，这不行啊！撒谎哪行？万一她妈妈打电话去同学家核实，那不就露馅了？还是老实说在医院观察，让她来看看更稳妥。”
“不行！”萧允南立刻摇头，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明天我们还要去找道士呢！要是她妈妈知道了，肯定不让我们去，说不定还会把她接走！”一想到抓“鬼”的事可能泡汤，他眼神里的固执又深了几分。
他把手机往张叔手里一塞，下巴微微扬起，用手语比划着“必须做到”，又在屏幕上补了一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编理由也好，找同学帮忙圆谎也好，总之得让她母亲相信，同意她今晚不回家！”
看着萧允南这副没得商量的架势，张叔知道拗不过这位认死理的少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着脸掏出手机：“行行行，我这就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哟。”说着，他一边琢磨着该怎么编理由，一边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电话。
病房里的灯光柔得像一层薄纱，萧允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寸步不离地落在李欣朵脸上。输液管里的药液早已滴完，护士轻手轻脚拔走针头时，病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垂着，连呼吸都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
萧允南的眉头越蹙越紧，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了蜷，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抬起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李欣朵的手背，见她没反应，又飞快地比划起来——右手拇指抵住食指指尖，其余三指张开，在胸前轻轻画了个圈，随即指尖指向李欣朵，最后双手摊开，眼里满是挥不去的焦虑。那是在问：“她怎么还没醒？”
守在门口的管家看懂了他的手语，轻步走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温声劝道：“少爷，现在都十一点了，医生说她只是劳累加低烧，输完液得好好休息，您别太担心。”
萧允南沉默着点了点头，视线却没从李欣朵苍白的脸上移开。他抬手，指尖悬在她脸颊旁半寸，终究没敢碰，只是轻轻收回手，指节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满是按捺不住的牵挂。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管家，双手快速比划起来：双手掌心相对，手指张开又合上，模拟打电话的动作，随即指向李欣朵，最后拇指指向自己胸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你跟她妈妈说了吗？”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刚才打了电话，说李同学今晚在方英家留宿，可电话那头一直没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回复，我就先挂了。”
萧允南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抬起手，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耳朵，又摇了摇头，随即双手在胸前交叉成“x”，最后指向手机，指尖快速点了点屏幕——他在说：“阿姨听不见，电话说不清楚。”
他知道李欣朵的妈妈是聋哑人，电话里的声音和留言根本没用。萧允南站起身，双手比划得更快了：先是做出“方英”的口型，随即双手拇指食指圈成圆形放在眼前，模拟视频通话的画面，最后双手掌心向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坚定——“找方英，视频比划，告诉阿姨放心。”
管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联系方英小姐，让她视频跟阿姨说清楚。”
萧允南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看着李欣朵恬静的睡颜，右手轻轻在自己心口拍了拍，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她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