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关于“守护”的记忆场景,如同投入冰湖的炽热陨石,在何翟添的意识荒原和秩序烙印内部,同时激起了剧烈的、截然不同的反应。
灰色的荒原上,那淡薄的光影维持着抬手指向记忆场景的姿态,虽然模糊不清,却散发出一种与之前茫然、痛苦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被唤醒的“确认”。
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这,才是我!”
而秩序烙印的反应则复杂得多。冰冷的银白光芒剧烈闪烁,内部逻辑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自我冲突。
一方面,这段记忆所蕴含的“守护”意志,强烈地指向对特定群体(哪怕只是记忆中的)的保全,这与秩序烙印追求的“绝对统一”和“抹除个体差异性”的核心指令存在根本性矛盾,理应被判定为高优先级清除目标。
但另一方面,这段记忆中展现出的“坚守”、“责任”、“牺牲”等概念,在某种扭曲的解读下,似乎又能被纳入一种更宏大、更冷酷的“秩序”框架——为了整体而牺牲局部,为了秩序而压制情感。
这种逻辑上的内在矛盾,让秩序烙印的判定机制出现了罕见的“卡顿”。
它无法像处理纯粹痛苦或混乱情绪那样,直接进行暴力压制或抹除。
银白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一台过载的计算机,疯狂运算着如何处理这个意外的“异常数据包”。
这短暂的混乱,为林默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
他强忍着因之前强行共鸣和此刻剧烈规则冲突带来的精神刺痛,敏锐地抓住了秩序烙印这瞬间的“迟疑”!
他没有再去刺激那段“守护”记忆——那太危险,可能会促使秩序烙印最终做出极端清除的决定——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集中在那道因逻辑冲突而变得不再稳定的秩序烙印本身!
在他的感知中,那道原本浑然一体、冰冷坚固的烙印,此刻内部仿佛出现了无数细微的、闪烁不定的“裂隙”!
那是其绝对逻辑被动摇后,规则结构上呈现出的短暂“脆弱”!
就是现在!
林默没有选择再次制造“规则乱流”——那需要的力量和精度他此刻无法达到。
他选择了一种更取巧、也更危险的方式。
他将自身那变得粗糙却更直觉的规则感知,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瞄准了那些转瞬即逝的规则“裂隙”,然后,将自己那源于“调和”、源于对生命与平衡守护的坚定信念,化作一缕无比凝聚的“意念之矢”,狠狠地“刺”了进去!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也不是规则的篡改,而是一种纯粹意志的“污染”,一种对绝对秩序逻辑的“概念注入”!
他传递过去的意念简单而纯粹,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秩序烙印动荡的核心:
“守护,非混乱之源,乃秩序之基!”
“个体之存,非统一之敌,乃整体之荣!”
“汝之秩序,冰冷死寂!吾等所求,生机勃勃!”
“噗——!”
林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海如同被亿万根冰针穿刺,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
这种直接以自身意志冲击对方规则核心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反噬之猛烈远超想象!
然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何翟添体内的秩序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只有规则层面才能“听”到的、尖锐刺耳的“嘶鸣”!
那银白的光芒瞬间变得极度不稳定,明暗交替的频率快到极致,其内部那短暂的逻辑混乱,被林默这凝聚了自身道路与信念的意志冲击无限放大!
“成功了!秩序烙印结构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十五!内部逻辑冲突加剧!”沈鸿在技术核心区激动地大喊,监测数据如同瀑布般刷屏。
与此同时,医疗隔离室内,何翟添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起来,生命体征监控警报凄厉作响。
但在那意识荒原中,那淡薄的光影,在秩序烙印剧烈动荡、控制力骤减的瞬间,竟然猛地挺直了身躯!
虽然依旧模糊,却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他指向记忆场景的“手”用力向前一挥!
那片“守护”的记忆场景,如同得到了燃料的火焰,骤然变得更加清晰、明亮,甚至开始缓慢地向外扩张,驱散着周围灰色的雾霭!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疲惫却又异常坚定的意念,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清晰地传递到了林默,以及所有连接着高灵敏度意识监测设备的人员心中:
“…我的…责任…”
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何翟添”本人的意志!
守护的回响,终于穿透了秩序的冰封,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而秩序的裂痕,已在内部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