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的五分钟急促射如同一场狂暴的雷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
当最后一发炮弹落在坑洞区域,扬起漫天尘土和残肢后,山脊上的炮火戛然而止。
那架投放完物资的无人运输机也毫不留恋地调头返航,消失在云层之中。
战场陡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燃烧的残骸噼啪作响,以及伤员压抑的呻吟声提醒着人们,刚才的惨烈并非幻觉。
工业区的坑洞出口被炸塌了近半,暂时阻断了节点兵源的涌出,但谁都知道,这封锁是暂时的。
地底那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在积蓄着更深的愤怒。
曙光基地抓紧这宝贵的、用核心数据换来的时间,疯狂地运转起来。
空投的物资箱被迅速打开,弹药优先补充给一线卫队,医疗包立刻送往人满为患的医疗区。
苏婉清几乎是用抢的,将宝贵的抗生素和缝合线分配下去,配合着所剩不多的发光苔藓,全力稳定伤员的情况。
赵小玥成了最忙碌的人,她不断往返于涵洞和医疗区之间,采集那种散发着柔和绿光的苔藓。
它的效果已经得到了验证,成为了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的希望象征。
甚至有一些轻伤员在敷上苔藓后,已经可以勉强重新拿起武器。
沈鸿则带着他疲惫不堪的技术团队,扑在那台彻底报废的“熵雷”原型机上,试图抢救出任何可能残留的数据或可用的核心部件。
江季黎的命令很明确:必须从灰烬中找出重生的火种。
林默(注:根据前文,小林的名字应为林默)手臂上敷着发光苔藓,挣扎着想要帮忙搬运物资,却被苏婉清严厉地按回了病床。
“你的任务就是休息和恢复,”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但眼神深处那丝因神秘信号而产生的疑虑,在看到青年苍白的脸和眼中真诚的焦急时,再次动摇了。
她悄悄将那个摔坏的收音机残骸收得更远了一些。
指挥中心,江季黎站在战术地图前,面无表情。
地图上,代表“磐石”车队的光点依旧停留在原处,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如同悬停在战场上空兀鹫,冷漠地等待着结局。
“他们在等什么?”
一名年轻的通讯兵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知的恐惧。
“等我们彻底清理完战场,或者等节点下一次攻击开始。”
陆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来,接过助手递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沙哑地说:“何翟添在做成本评估。看看我们值不值得他再投入资源,或者…看看节点还有什么新花样。”
江季黎点了点头,陆岩的判断与她一致。
何翟添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精密的计算。
“伤亡和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她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初步统计…阵亡十七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三十九人,轻伤无数。‘熵雷’损毁。重机枪损毁两挺,弹药库存即使加上空投,也仅能维持一场中等强度的防御战。围墙出现多处结构性裂痕,西南角坍塌了十米,需要立刻抢修。”
陆岩的报告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
代价惨重。
基地的防御力量几乎被打残了一半。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各个频道的通讯兵突然抬起头,脸色古怪:“首领,接收到一个…奇怪的短波信号,很微弱,重复播放。”
“内容?”
“…不是语音,是一段重复的、经过编码的数字序列…听起来像是…坐标?”
坐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江季黎立刻走到通讯台前:“能解析吗?”
“正在尝试…匹配已知密码本…不对…等等,这个编码方式很老旧,像是…民用紧急求救代码的变体?”
通讯兵快速操作着,几分钟后,屏幕上解析出了一组清晰的经纬度数字。
“定位在哪里?”
江季黎问。
地图被快速放大调整,坐标点被精准地标注出来——位于基地东北方向约五公里处,一片荒废的农业试验站深处。
“那里有什么?”陆岩皱眉。
“末世前是一个农业科技示范点,有大型温室和地下种子库。”沈鸿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坐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那里早就荒废了,我们初期搜索过,除了些破败的建筑,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人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发送一个荒废之地的坐标?
是陷阱?是“磐石”的又一个试探?
还是…那个一直发送“内鬼”警告的神秘人,终于发出了更明确的信号?
“首领,要派人去看看吗?”
陆岩问道。
基地现在极度虚弱,任何额外的行动都意味着风险。
江季黎盯着那个坐标,沉思不语。
神秘信号、林默的异常、节点的精准破坏、何翟添的冷酷算计…这一切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旋转。
直觉告诉她,这个坐标是关键。
但这直觉,会不会是将疲惫的基地拖入另一个深渊的诱饵?
就在她权衡之际,监测能量读数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了警告:“首领!坑洞方向!能量读数再次急剧升高!比之前更快!而且…信号特征变了!变得更加…混乱和狂暴!”
几乎同时,远方那被炸塌的坑洞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从地底强行钻出!
节点的反击,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而且,形态未知!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江季黎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做出了决断。
“陆岩,带你还能动的人,死守防线!沈鸿,带几个人,立刻去这个坐标点!快!用最快的那辆车!我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
既然风暴无法避免,那就在被彻底吞噬前,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哪怕是渺茫的微光!
沈鸿愣了一下,但看到江季黎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立刻重重点头:“明白!”
他抓起坐标数据,转身就跑。
江季黎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坐标点,又看向窗外远方那再次开始震动的坑洞。
余烬未冷,猜疑未消,而新的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