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礼拜堂那扇饱经风霜的厚重木门,在尼禄灌注了恶魔之力的一脚下,如同朽木般轰然碎裂。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布满尘埃的祈祷室,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由冰冷钢铁构成的螺旋阶梯,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看来,我们找到老鼠洞了。”尼禄冷哼一声,将“绯红女皇”扛在肩上,第一个走了下去。
越往下走,空气就越发冰冷和污浊。古老教堂那份残存的神圣气息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福尔马林、臭氧和某种未知化学试剂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墙壁上,冰冷的魔导管线如同巨蟒的血管般蜿蜒,发出“嗡嗡”的低沉轰鸣,偶尔还能从管道的缝隙中,听到几声被压抑的、不似人类的痛苦嘶吼。
当他们走到阶梯的尽头,推开最后一扇合金闸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惯了恶魔的尼禄,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这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地下实验室。高耸的穹顶上,无数的机械臂如同沉默的蜘蛛,悬吊在纵横交错的轨道上。四周排列着数百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各种被肢解、缝合、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恶魔和……人类的残骸。
而在实验室的最中央,一个巨大的能量力场发生器正缓缓运转,力场的中心,静静地悬浮着一柄断裂的、充满了古典韵味的东方太刀。那断裂的刀身,其中蕴含的、那股足以分割空间的恐怖力量,依旧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阎魔刀】。
“哦呵呵……呵呵呵……欢迎……欢迎光临,我……我的实验室。”
一个神经质的、带着一丝结巴的笑声,从二楼的控制室里传来。首席科学家阿格纳斯正站在那里,他扶了扶滑落的眼镜,用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狂热的眼神,贪婪地注视着下方的三人。这是他与凯因等人的第二次见面。
“真是……真是完美的‘素材’啊!尼禄!还有你!”他的目光,在尼禄的右臂和凯因的脸上来回扫视,“两个……两个活生生的斯巴达血脉样本!天哪!斯巴达大人在上!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将两位‘圣子’,同时送到我的面前!”
“阿格纳斯!”尼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那些容器里依稀可见的、属于教团骑士的盔甲碎片,滔天的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眶中喷涌而出,“你这个……不可饶恕的混蛋!”
“嘿……嘿嘿……来得好!就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我最伟大的‘艺术品’吧!”
阿格纳斯看着冲来的尼禄,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更加兴奋。他打了个响指。数道传送光门在他身前展开,十几名手持巨大骑枪和盾牌的、身穿白色盔甲的骑士从中走出,将凯因等人团团围住。这些骑士的动作整齐划一,但眼神空洞,如同被操控的人偶。
“几年前,我开始研究恶魔,并非只限于恶魔本身,而是如何能让恶魔强大的力量为人所用。”
阿格纳斯像是在演一出排练好的话剧,面对着已经与盔甲骑士战在一起的尼禄,吐字没有丝毫中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充满了狂热的布道感:
“由能够获得恶魔力量的被选中之人,来引导剩下的脆弱可悲的人类……这就是教皇冕下所讴歌的理想世界。我之所以日夜钻研,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理想。”
尼禄怒吼着,手中的“绯红女皇”燃起烈焰,将一名盔甲骑士的盾牌劈碎。但更多的骑士立刻补上了空位,它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力量也远超常人,一时间竟让尼禄陷入了苦战。
凯因依旧没有出手,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这些盔甲骑士的行动模式,同时将爱丽丝护在身后。
阿格纳斯完全无视了下方的战斗,他陶醉在自己的演说之中:“你们看!这些‘天使’!他们都是自愿献身的、最虔诚的信徒!他们舍弃了脆弱的肉体,与恶魔的灵魂融合,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和神圣的力量!这就是我的完美成果。他们将成为新世界的守护者,引导人类走向光荣的进化!”
“闭上你的臭嘴!你这个科学疯子!”尼禄咆哮着,右臂的“恶魔之手”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把抓住了另一名骑士的头颅,将其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没用的,没用的!”阿格纳斯狂笑着,“我的天使军团是无穷无尽的!”
就在尼禄即将被骑士们淹没的瞬间,凯因终于动了。
他没有冲入战场,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真是个丑陋的心脏。”
他看着实验室最深处那个为所有“天使”提供能量的、如同巨型心脏般的能源核心,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他将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到了右拳之上。
“……关灯时间到了。”
他一拳,狠狠地,隔空轰了出去!
“轰——!!!!!”
一道巨大的、由纯粹的斯巴达之力构成的蓝色冲击波,如同划破黑夜的彗星,精准地越过整个战场,轰击在了那层厚厚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能量核心防护罩之上!
坚不可摧的防护罩,在他的铁拳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寸寸碎裂!
凯因的拳风,长驱直入,直接,没入了那颗跳动着的、污秽的“心脏”之中!
“滋啦——!!!”
刺眼的电光,从核心内部爆发开来!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熄灭!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盔甲骑士,也如同被切断了电源的玩具,瞬间僵在了原地,然后化作黑色的灰烬,纷纷消散。
“不……不!我的!我的天使!”
阿格纳斯发出了凄厉的、绝望的尖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成果与能源核心的链接,被强行切断了!
“现在,你无处可逃了!”
尼禄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咆哮一声,右臂的“恶魔之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把抓住了二楼控制室的栏杆,将自己甩了上去!
眼看着尼禄那燃烧着怒火的剑刃就要将自己劈成两半,阿格纳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度的恐惧和疯狂。
“我……我才是……最完美的形态!”
“吼——!!!”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阿格纳斯的身体开始急剧地膨胀、变形!他的后背撕裂,伸展出巨大的、如同昆虫般的翅膀;他的手臂和双腿,被一层闪烁着电光的甲壳所覆盖;他的脸,也变成了仿佛带了一副狰狞的、如同苍蝇般的脸!
他化作了一头半人半虫的飞行恶魔!
然而,还没等他展现自己“进化”后的力量,凯因与尼禄两人联手所造成的巨大能量冲击,已经让这个本就不稳定的地下实验室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轰隆隆——!!!”
实验室的穹顶,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轰然坍塌!巨大的石块和钢铁管道如雨点般落下!
“嘿……嘿嘿……你们给我等着!”
变身后的阿格纳斯,发出一声尖利的狂笑,他扇动着背后的翅膀,不顾一切地,从那被破开的屋顶窟窿中,狼狈地逃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可恶!让他跑了!”尼禄不甘地一拳砸在地上。
凯因没有去追。他走到阿格纳斯那片狼藉的实验台前,目光,被一把静静地躺在能量力场中央的、已经断裂的、充满了古典韵味的太刀,给吸引了。正如同他灵魂中的那把刀。
【阎魔刀】。
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破碎的刀身时,一股强烈的、来自于血脉最深处的共鸣,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了一副无比清晰的画面——
一个银色头发、身穿蓝色风衣、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正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他的背影,充满了无尽的孤独与对力量的渴求。
“父亲……”
一个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词语,不受控制地,从凯因的口中,低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