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玉兰跟着陈建民已经半年多时间了。当初那可是说句话都脸红的害羞小媳妇,后来在陈建民的带领下,跑公社、送蘑菇,又去县城办事,再加上她现在是村里蘑菇种植方面唯一的技术员,眼下又是红山林场周家村护林站的出纳,早就锻炼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在马大勺厉声质问陈建民的时候,她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镇定下来,赔着笑脸说道:“马场长,陈站长带着人进山了。”
没办法,她变不出大活人来,只能实话实说。
“进山?”马大勺立刻就感觉自己抓到了把柄,“我不是下过命令让他们原地待命吗?咋能私自带着扑火队进山呢?眼下正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要是影响了扑火工作,导致原始林受灾,他就是千古罪人!”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你,马上去村里找人,把陈建民给我追回来!”
赵海燕虽说刚才被马大勺给教训了一顿,还当场宣布要开除她,可这会儿她看着马大勺这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越瞅越来气,伸手把佟玉兰拉到身后,两手叉腰,仰着脖子说道:“马副场长,你说得简单,这五更半夜的,让谁进山?你出钱吗?再说,你知不知道前面那片原始林有多大?里面有多少只狼?万一进山找人的遇到狼群啥的,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你还别说,人家赵海燕这两个问题问得相当现实。
周家村是归公社管的,理论来讲跟林场的事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凭啥给你出人进山去呀?行,就算是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安排人进山了,可是万一进山的人出事了咋办?谁管?
这都不是马大勺一个林场副场长能做决定的事。
所以吧,他被赵海燕问了个哑口无言,气得直哆嗦,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
这时候,佟玉兰站出来唱红脸了,“马副场长,要不您先进屋待一会儿,我去村里瞅瞅,看看周村长那边能不能帮忙安排个人啥的?”
她话说得留了很大的余地,事实上只要她一句话,周明山肯定会安排人去找陈建民他们,甚至现在都已经组织了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在等着进山扑火呢。
马大勺呼呼地喘了两口气,就坡下驴,“哼”了一声,就往屋里走。
佟玉兰拽住赵海燕,小声说道:“海燕姐,你可别再跟他对着干了,放心,有建民哥在,他也不能把你咋地了。”
随后让她进屋给沏个水啥的,自己跑到了检查站。她得问问自己的公公刘金山,这情况该咋办。
刘金山在陈建民他们进山时就已经起来了,这会儿正闷头抽烟呢,见儿媳妇急匆匆地赶过来,以为出了啥大事,连忙问:“出啥事儿了?刚才进院那吉普车是公社的吧?”
“爸,是这么回事……”佟玉兰把马大勺抖威风的事儿简单讲了一遍,然后问,“您看我现在该咋做?”
刘金山这人吧,瞅着老实巴交的,脑瓜子可不简单,马上就抓住了重点:“刚起火那阵儿马大勺还来过电话?”
“是,还让建民哥他们原地待命呢。”
“后来呢?再没来电话吗?你们也没往场部打电话?”
“他再也没打来电话,我们的电话也打不出去了。”
“不对,”刘金山深吸一口烟,眉毛皱得都快夹死苍蝇了,“这事儿太赶巧了,偏偏就在着火用得上电话的时候,就打不通了,完了马大勺又跑来找建民他们,我总觉着这里面有点儿啥事呢?”
“这样吧,你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完事回去跟马大勺说,已经安排人进山去找建民他们了。”
佟玉兰没干过这种跟领导撒谎的事,心里没底:“爸,这样好吗?”
刘金山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似的,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过后要是出啥说道儿了,你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说你让我去村里找人的。”
说完,稍微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建民这孩子对咱们家的帮助太大了,咱们得知恩图报。”
……
正在仰面躺在河滩上的陈建民,翻身坐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旁边不远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周二光咧嘴笑着说道:“建民哥,不会是玉兰嫂子念叨你了吧?”
“滚犊子!”陈建民抓起一把沙子就扬了过去,“你特么还是没累着啊,我得琢磨琢磨用不用在河对面儿再打个隔离带。”
“别,这就行了,”周二光马上就告饶了,“哥,你是我亲哥,我觉得现在这一道已经足够挡住大火了。”
陈建民看着河对岸的熊熊大火,嘿嘿地笑。
刚才他们打这一条从北到南的隔离带,仅剩下三四百米的时候,火头就绕扑过来了,眼瞅着就要往东烧过去,他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火海,用风力灭火机一顿乱扫,把最高的火头给压了下去。随后,周二光等人也拼了命地冲上来,两台灭火机互相配合着,再加上李秀成带着其他几人用二号工具扑打,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就把这股林火压在河岸边。
又在过火的地方仔细清理了一遍,总算是没让大火往东蔓延。
至于隔离带西侧,仅凭着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打不动,况且,他们现在已经累得一步都不想动了。
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大窟窿小眼,陈建民左手背上还烧伤了一块,周二光脸上也落了伤,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地被火燎到过。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基本上没啥战斗力了,只能休息一会儿之后,往北巡查隔离带的防火情况。
好在他们平时训练有素,准备工作也充足,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有水和饼干之类的,能及时补充能量。
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东面已经大亮,太阳快要出来了。陈建民等人带上装备沿着隔离带往回走。
与此同时,他们打出来的这一条隔离带最北面那条通往公社的路上,停下来两辆小车。李志刚从第一辆车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