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日夜,隆新大酒店。
往日里灯火通明、宾客盈门的酒店,今夜更是盛况空前。
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门前广场停满了各式车辆,其中不乏公务用车和挂着特殊牌照的车辆。
酒店内外,安保措施明显加强,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影卫和神情严肃的公安干警混在人群中,确保万无一失。
杜玲以个人名义,包下了整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和数个相连的包厢,举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庆功暨答谢晚宴。
宴会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十几张圆桌座无虚席。
主桌上,坐着黄政、刘标、李琳、何露等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以及包爽、何巧巧、丁雯雯三位港资贵客及其核心团队成员。
旁边几桌,则是今天参与行动的部分公安干警代表、各大在建重点工程的施工负责人、总工程师,以及县委办、政府办、招商局等关键部门的负责人。
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任务完成的喜悦,以及些许疲惫。
气氛热烈而融洽。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杯觥交错,笑语喧哗。
经历了白天的惊心动魄,此刻的放松与欢庆显得尤为珍贵和真挚。
杜玲身着一袭优雅的香槟色晚礼服,挽着黄政的臂弯,落落大方地穿梭于各桌之间敬酒致谢。
她以黄政夫人的身份,更是以杜家大小姐的名义,向所有今天为保护黄政、保卫隆海而奋战的同志们,表达了最深切的感谢。
(“各位同志,各位朋友,”杜玲站在主桌旁,声音清越悦耳,通过麦克风传遍宴会厅,
“今天,对于我们隆海,对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也共同赢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
这胜利,属于每一位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畏艰险的勇士!我和黄政,由衷地感谢大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真诚地说:
(“我知道,许多武警部队的官兵同志们因为纪律要求,今晚无法到场与我们共庆。
我已经以个人名义,向县武警中队捐赠一百万元,用于改善战士们的训练和生活条件,略表我的心意。
也请周雄部长,代我、代黄政,向所有坚守岗位的武警官兵转达我们最崇高的敬意和感谢!”)
话音落下,宴会厅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许多公安干警和干部眼中都流露出感动之色。
这位年轻的书记夫人,不仅美丽大方,更如此体恤下属,尊重军人,让人心生好感。
黄政也举杯致辞,虽然话语不多,但那份真诚和并肩作战的情谊,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温暖和力量。
然而,庆功宴的气氛越是热烈,敬酒的人就越多。
尽管何飞羽、王雪斌、侯意鹏等一批年轻干部和得力干将拼尽全力为黄政挡酒,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敬意和热情,黄政还是不可避免地喝多了。
白酒、红酒、啤酒……各种酒水混杂下肚,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脚步也开始微微发飘。
杜玲看在眼里,心疼不已,知道他平日里几乎不饮酒,酒量很浅。她悄悄对杜珑使了个眼色。
杜珑会意,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行动却很迅速。
她走到主桌旁,低声对刘标、李琳等人说了几句。
很快,宴会进入了自由交流时间,黄政也被“解放”出来。
小连、小田、夏铁、夏林四位核心护卫早已准备就绪。
他们不动声色地簇拥着黄政和杜玲、杜珑,从专用通道悄然离开了宴会厅,乘车返回东岸丽景的住所。
另一间僻静但安保严密的豪华包厢内,齐震雄带领着今天参与行动的影卫们,也在杜玲的特意安排下,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杜玲和杜珑在送黄政离开前,还特意过去敬了一杯酒,感谢这些无名英雄的付出。影卫们大多沉默寡言,但眼中闪过的暖意,显示了他们的感受。
回到东岸丽景家中,已是晚上十点多。
黄政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连澡都没力气洗,一进门就瘫倒在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杜玲心疼地叹了口气,去浴室打了温水,拿来毛巾,蹲在沙发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庞、脖颈和手臂,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客厅柔和的灯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美得令人屏息。
杜珑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姐姐忙碌,又看看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黄政,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一丝嫌弃,但眼神深处却有关切:
“就这点酒量,还不如我呢。平时看着挺能扛事的,一喝就倒。”
杜玲头也不抬,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轻声为丈夫辩解:
(“他呀,大学毕业之前是滴酒不沾的。家里条件不好,又一心扑在学习上,哪有机会练酒量。
后来工作应酬多了,稍微能喝一点,但也有限。
今天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感谢大家,来者不拒,才喝成这样。
快别说了,去拿床被子过来,今晚就让他在这睡吧,搬不动了。”)
杜珑虽然嘴上不饶人,行动却一点不拖后腿。
她转身走进卧室,不但抱来了一床轻软的羽绒被和一个蓬松的枕头!
还细心地去厨房泡了一壶解酒的浓茶,用保温壶装好,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以备黄政半夜口渴醒来喝。
“行了,把大灯关了吧,留盏小夜灯就行。”杜玲为黄政盖好被子,整理了一下枕头,站起身,“我们也喝了不少,早点洗洗睡吧。”
杜珑伸了个懒腰,露出姣好的曲线:“今晚我跟你睡。这家伙天天霸占着你,我都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
杜玲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随便你,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两姐妹简单洗漱后,便一同回到了主卧。
或许是因为白天神经紧绷、晚上又喝了酒的缘故,她们很快便相拥着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房间里只剩下姐妹俩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凌晨三点。
黄政被一阵强烈的口渴感弄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干得冒烟。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和客厅小夜灯的光晕,他摸索着坐起身,看到茶几上的保温壶,如获至宝。
连喝了三四杯温热的浓茶,才感觉那股燥热和干渴缓解了一些。
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全是酒气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他挣扎着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打开温水,冲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热水冲刷过身体,带走了疲惫和酒意,人也清醒了不少。
洗完澡,他习惯性地擦干身体,想到小姨子杜珑已经沉睡,自己就没穿睡衣(他和杜玲在家有裸睡的习惯),只围了条浴巾,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路灯光。
床上,貌似有两个人影相拥而眠,呼吸平稳。
可黄政困意再次袭来,酒精的后劲还在,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以为是杜玲一个人睡在床上(可能把杜珑当成了抱枕)。
便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习惯性地转过身,将身边柔软温香的身体搂进怀里。
一只手也自然而然地搭了上去,寻找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丰盈曲线,握着,脸埋进散发着馨香的长发里,很快又沉沉睡去。
凌晨六点,天色微明。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啊!!!”——猛然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响,瞬间将黄政从沉睡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只觉得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僵硬,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他下意识地松手,定睛一看——
眼前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震惊、羞恼和不敢置信的绝美脸庞,那双总是沉静睿智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慌乱和怒火,正是杜珑!
而自己的手……黄政低头一看,脑袋“嗡”的一声,那只手刚才握着的……位置……
“你……小姨子?!你怎么在这里?!”黄政触电般缩回手,人也彻底清醒了,脸上瞬间爆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想坐起来,却忘了自己只围了条浴巾,动作一大,浴巾顿时散开!
杜珑本来又惊又羞,看到这一幕,更是尖叫一声:“啊!!!流氓!!!” 双手立刻死死捂住了眼睛,整个人蜷缩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头顶。
黄政也慌了,赶紧抓起散落的浴巾重新裹好,尴尬得语无伦次:
(“我……我去!小姨子,不带这样的!是你半夜爬我们床上来的好不好?
况且……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啊?我以为是玲玲……”)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
这时,杜玲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怎么了?大早上的吵什么?”
杜珑从被子里探出头,指着黄政,气得声音发抖:“姐!你老公!他……他耍流氓!!”
黄政一脸冤枉:“老婆,我真不知道!我洗完澡回来,又困,看你抱着个人,以为是你……我就……习惯性地……”
杜玲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妹妹,又看了看尴尬无比的丈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拉过被子,把气得鼓鼓的杜珑重新盖好,拍了拍被子,语气带着调侃和安抚: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他喝醉了,迷迷糊糊的,能做什么?再说了,”
她凑到杜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笑意的气音说,“迟早你也有份,提前熟悉一下也没什么。”)
“姐!!!” 杜珑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血,又羞又恼,掀开被子一角,狠狠瞪了杜玲一眼,然后翻身滚到床的另一侧,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像只受惊又愤怒的小兽,死死盯着已经迅速穿好睡衣的黄政。
她还对着黄政下身的方向,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黄政被她这动作吓得身子一缩,下意识地夹紧了腿,哭笑不得:“小姨子,要不要这么狠?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彻底没了睡意,“算了算了,不睡了,我去跑步!你俩早餐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杜玲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我要肠粉,加两个鸡蛋。”
被窝里的杜珑闷声闷气地传来一句:“我也要肠粉,加油条。”
“好,你们再睡一会儿。”黄政如蒙大赦,赶紧关上了房门。
走到客厅,他长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好险!幸好昨晚下半夜自己因为太累,加上醉酒,只是抱着就睡着了,要是……那可就真解释不清了,说不定真要被小姨子那把“剪刀”给废了!
他摇了摇头,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换上运动服,出门叫上早已等候在外的夏铁和夏林,沿着清晨宁静的街道跑步去了。
清凉的晨风吹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也开始思考新一天的工作。
(场景转换)
就在昨夜黄政于庆功宴上醉倒酣睡之时,桂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气氛冰冷而凝滞。
经过数小时的全力抢救,桂明市市长王明柱最终还是因伤势过重,于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被宣布临床死亡。撞击太过猛烈,内脏多处破裂,颅脑严重损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几乎在同一时间,市看守所内,那名涉嫌醉驾肇事、撞死王明柱的渣土车司机,被发现在单人羁押室内用撕碎的床单拧成的绳索,自缢身亡。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外力侵入或他人胁迫的痕迹,初步认定为自杀。
但一个普通的醉驾司机,为何会在羁押初期就如此决绝地自杀?其中疑点,让人深思。
这两起几乎同时发生的死亡事件,迅速上报,在桂明市乃至西山省的高层引起了震动。
明面上,这是一起由醉驾引发的惨烈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畏罪自杀。
但稍微知情的人,都能嗅到其中那股精心算计过的、冰冷的“意外”味道。
线索,似乎随着王明柱和司机的死亡,戛然而止,成了一桩无头案。
背后的推手,干净利落地抹去了一切可能指向自己的痕迹。
(场景切换)
七月二十三日,清晨。皇城,李家四合院。
古朴的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夜未眠的疲惫气息。
李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一部刚刚结束通话的保密电话,久久没有放下。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神色复杂,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势已去的无奈,以及一丝深藏的颓唐。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拿起另一部红色的加密专线电话,拨通了儿子李爱民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李爱民同样疲惫但强打精神的声音:“父亲……”
李老爷子没有寒暄,直接说出了结果,声音苍老而沉重:
“爱民,万幸……我们这次反应够快,动作够果决。上面的‘回话’来了。”
李爱民屏住了呼吸。
“李家,可以继续存在。”李老爷子吐出了这最关键的一句,让电话那头的李爱民长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李老爷子的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洁工’必须立刻、彻底地清理掉,所有痕迹抹除,相关人员妥善安置或……处理。从此,李家再无这股力量。”
李爱民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断腕求生,必须执行。
“另外,”李老爷子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对你的安排也下来了。调离西山省,前往国家纪委,担任第七纪检监察室主任。”(注:从省长正部级,调任国家纪委某室主任,一般为副部级或正厅级,此处为降级使用)
李爱民沉默了。国家纪委,看似权重,实则是离开了地方实权岗位,而且是带着“戴罪立功”性质的调动,前途已然蒙上阴影。这比明降暗升更让人难受。
(“至于西山省……”李老爷子最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李家,全面退出。所有明里暗里的力量、关系、产业影响,能收缩的收缩,不能收缩的……断掉。
至少五年内,不许再涉足西山事务。这是……底线。”)
电话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皇城的天空渐渐亮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李家而言,一个时代已经落幕。他们用壮士断腕的决绝和巨大的政治代价,换来了家族的存续,却也元气大伤,退出了西山这个重要舞台。
而远在隆海,刚刚结束晨跑、提着早餐回家的黄政,并不知道一夜之间,高层的风云已然变幻。
他只知道,眼前的威胁暂时解除,他可以更加专注于脚下这片土地的发展和未来了。
只是,政治的棋盘上,从来没有永久的胜利者,也从来没有彻底消失的对手。
李家的退让,或许只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阳光下的隆海,生机勃勃,但远方的地平线上,新的风云或许已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