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冬,傅阳。
这座位于彭城国北部的小城,此刻成为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绞肉机。
赵云率一万三千精锐抵达此处后,毫不迟疑,立刻利用城垣及周边地势,抢筑营垒,深挖壕沟,布设鹿角,将傅阳打造成一个坚固的支撑点。
他深知,自己肩负的是为整个流亡朝廷和十余万军民南下争取时间的重任,亦是维护朝廷威严的第一战,不容有失。
曹操主力挟大胜之威,滚滚而来。
先锋大将乐进,在泰山郡外被张飞、赵云联手击退,心中憋着一股恶气,此刻求战心切,不待主力完全展开,便率本部五千精兵,对傅阳发起了猛烈进攻。
“攻城!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乐进挥刀大喝,企图以屠城威胁瓦解守军意志。
然而,他面对的不是惊弓之鸟的溃军,而是建制完整、士气高昂的朝廷禁军和百战余生的白马义从。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滚木礌石砸得曹军人仰马翻。
赵云亲立城头,白袍银甲已成为守军的精神支柱,他指挥若定,弓弩轮番射击,将曹军一波波的攻势粉碎在城墙之下。
乐进狂攻一日,损兵折将,却未能撼动傅阳分毫,只得悻悻退去,等待曹操主力。
次日,曹操亲临阵前,望见傅阳城防严密,守军旗帜鲜明,不由眉头紧锁。
“赵云,真良将也。”
他感叹一声,随即下令,“投石车上前,猛攻东北角!井阑压制城头弓手!乐进、于禁,你二人各率一部,轮番蚁附攻城,不得给其喘息之机!”
真正的血战开始了。
巨石呼啸着砸向城墙,夯土的城墙出现裂痕;高大的井阑缓缓逼近,曹军弓手在掩护下向城头倾泻箭雨。
乐进、于禁身先士卒,顶着盾牌,沿着云梯拼命向上攀爬。
傅阳城头,陷入了惨烈的拉锯战。
朝廷禁军展现了惊人的韧性,他们顶着箭石,用长矛将攀上城头的曹军捅下去,用滚油和金汁浇洒云梯上的敌军。
赵云更是如同战神,长枪所向,无一合之将,数次亲自带人将突破口的曹军硬生生压了回去。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墙砖,在严寒中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
一连三日,曹军昼夜不停地猛攻,傅阳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赵云麾下兵力折损近三成,但他成功地将曹操主力牢牢钉在了傅阳城下,为后方赢得了宝贵的整合时间。
就在傅阳激战正酣之时,南下的流亡朝廷核心已安全抵达彭城。
刘备亲自出迎三十里,将天子銮驾及蔡琰等人接入城内,安置于早已准备好的府邸,极尽尊崇。
然而,表面的和谐之下,暗流涌动。
彭城太守、下邳相陈珪等徐州本土势力,对这支突然涌入的强大“客军”充满警惕。
他们畏惧曹操兵锋,更担心朝廷的到来会削弱他们在徐州的权力。
刘备虽占据大义,但其根基更多在丹阳兵及部分心腹将领,对徐州本土豪强的掌控力并非铁板一块。
蔡琰携天子而至,拥有独立的强大武力(赵云部、禁军以及青州的吕布张辽),这使得双方的“合作”充满了微妙的制衡。
临时行宫内,蔡琰召集陈宫、徐庶密议。
“子龙在傅阳苦战,虽暂稳局势,然久守必失。曹操势大,仅凭我军与刘备,恐难持久。青州吕布、张辽新附,需时间消化,且要防备袁绍反扑。如之奈何?”
蔡琰眉宇间带着忧色,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
徐庶道:“当务之急,一是稳固与刘备同盟,需明确各自权责,避免内耗。二是寻求外援,或可再遣使往宛城,请张绣加大袭扰力度,牵制曹军侧后。三是……或许可尝试联络一人。”
“谁?”蔡琰问道。
“广陵陈元龙之父,陈珪。”
徐庶目光闪烁,“陈珪老谋深算,在徐州士族中威望甚高。若能争取其支持,或可稳定徐州内部,甚至……影响广陵陈登的立场,使其更倾向于朝廷。”
陈宫却摇头:“陈珪父子,首重家族利益。如今局势未明,彼等必骑墙观望。与其寄望于彼,不如强化自身。可令青州吕布,除巩固地盘外,伺机西进,攻打济北国,威胁曹操兖州腹地,迫其分兵!此围魏救赵之策也!”
就在蔡琰权衡两种策略之时,一名风尘仆仆、带着荆襄口音的信使,持着一枚特殊的玉佩,历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彭城,将一封密信呈到了蔡琰面前。
信是郭嘉写来的。
字迹虽因疾病而略显潦草颤抖,但内容却如利剑般直指核心:
“琰卿如晤:闻君已至彭城,甚慰。傅阳之坚持,乃棋眼。曹孟德倾力而来,其势虽勐,然师老兵疲,粮道绵长,后防空虚。此正可败之机也!然需借力。刘备可用,然需防;孙策虎视,然可诱;张绣贪利,然可动。关键在‘快’与‘奇’。嘉已说动张仲景先生父女随行,不日将至。破曹之策,在此三人身上,见面详陈。坚持,待我。”
蔡琰握着这封薄薄的信笺,手微微颤抖。
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而且,似乎带来了破局的关键!
信中的“三人”指的是谁?张仲景父女显然是治病的,那第三个人……是丁夫人?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股久违的暖流和巨大的希望涌上心头。
她立刻下令:“依奉孝信中所指,暂缓联络陈珪。公台先生,立刻以朝廷密令,传讯青州吕布,令其不必拘泥守成,可遣精骑,西向济北,袭扰曹操粮道,佯攻亢父、樊县,制造声势,迫使曹操分兵回援!”
“元直,再派精干使者,携带重礼,秘密前往宛城见贾诩,告知其曹操主力被牵制于傅阳,后方空虚,此乃取许昌、救天子之天赐良机!望其劝张绣果断出兵!”
与此同时,南下的官道上,郭嘉的马车在张仲景的精心调理和护卫的拼死赶路下,终于驶入了徐州地界。
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彭城轮廓,郭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随即又被剧烈的咳嗽淹没。
“先生,快到了。”
张清漪(张姜子)轻声说道,递上一碗温热的药汤。
郭嘉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望向傅阳方向,喃喃道:
“子龙……再坚持一下……破局的东风,就要来了……”
而此刻的傅阳,赵云站在残破的城头上,望着城外如同繁星般的曹军营火,计算着箭矢和滚木的存量,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或许还未到来,但他和他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与城偕亡的准备。
冰冷的月光照在他染血的银甲上,反射出决绝的光芒。
天下的目光,依旧聚焦于此。
曹操能否迅速拿下傅阳?
吕布的西进能否奏效?
张绣会否被说动?
而郭嘉的到来,又将如何搅动这盘僵持的棋局?
寒冬里的每一刻,都充满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