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禹的皮鞋碾过办公室地毯，留下一道深痕。他没回顶层总裁办，径直闯进了位于中层的特助办公室，文件柜被他一掌拍得哐当响，玻璃隔断都震出细碎的嗡鸣。
“岑恩。”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碴，“抬起头来。”
岑恩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后背绷得像块钢板，不敢看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办公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被周希禹随手扫到地上，瓷杯碎裂的声响里，他终于看清了老板此刻的模样——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哪还有半分往日里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
“我问你，”周希禹俯身逼近，西装上还沾着酒店包厢的酒气，呼吸喷在岑恩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靖安的底没刨干净，我可以忍。但井惜婕住在哪，这种屁大点的事，你查了快半个月，给我的结果是‘不知道’？”
他抬手捏住岑恩的衣领，将人狠狠掼在文件柜上。金属柜面硌得岑恩肩胛骨生疼，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洇湿了衬衫领口。
“周总……”岑恩的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攥着裤缝，“我们查了。井小姐像是被什么人护住了，所有公开信息都被做了处理，就连她学校宿舍的登记记录，都显示‘已搬离’，但新地址一栏是没有的，她身边的人也和加密了一样，撬不出一个字。”
“加密？”周希禹突然笑了，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他伸手扯松自己的领带，动作狠戾得像是要把布料撕碎，“我养你们这群人，不是让你们来跟我讲‘加密’两个字的。”
他走到落地窗前，手指重重戳在玻璃上，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三个月前，你们说靖安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查不出来。哦，不对，他妈妈是医生，那么我请问，他爸爸呢？还有一个月前，你们说井惜婕每天独来独往。现在呢？”他猛地转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连她住哪都查不到，我看你们是等着被解雇，好去领靖安给的封口费？”
“不是的！”岑恩急忙辩解，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派了三组人轮班盯梢。但每次靖安去接井小姐，他那辆跑车前后两百米内，总有两辆不起眼的商务车跟着，车牌是套牌，车窗贴着单向膜，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他咽了口唾沫，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挫败：“上周井小姐自己打车去买琴弦，我们的人刚跟上出租车，就被一辆突然变道的SUV别在辅路，等绕开障碍再追，车早就没影了。后来调监控才发现，那辆车的司机，全程盯着我们的跟踪车后视镜。”
“还有一次，”岑恩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的人假装成外卖员，想混进她可能住的小区，刚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说我们没有正式的工作证明，是‘为了保护业主，谢绝无关人员进入’。”
周希禹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他想起顾宣那句“你给不了的安稳，靖安能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原来靖安不是没动作，而是把所有保护都藏在了暗处，密不透风，连一丝缝隙都没给他留。
“废物。”周希禹低声骂了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却更添了几分狠戾，“今天之内，我要知道她的具体住址。动用所有关系，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岑恩惨白的脸，补充道：“办不成，你就不用再来上班了。哦对了，”他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告诉你手下的人，把人盯紧了。靖安能保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
岑恩连滚带爬地应着“是”，转身时撞到了门框，却不敢回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门被“砰”地甩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周希禹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井惜婕穿着高中校服，笑靥如花地站在香樟树下，手里举着刚给他买的冰镇可乐。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里女孩的脸颊，眼底的狠戾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悔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宠物商场隔壁的甜品屋飘着般的甜香，落地玻璃窗上贴着卡通爪印贴纸。井惜婕推着点心的小推车，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安安你看！那个草莓慕斯做成了小狗爪的形状，点心的那份居然是迷你版的，连奶油花上都撒了鸡肉碎！”
靖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柜台里的甜品果然摆得像童话书里的场景——猫咪造型的布丁旁摆着同款猫爪小蛋糕，连装宠物甜品的碗都是小熊脸的形状。他伸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刘海，眼底的笑意漫得像温水：“你喜欢就好。”
点心似乎听懂了“甜品”两个字，在推车里兴奋地刨着爪子，项圈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服务员笑着递来宠物专用围兜，井惜婕刚给小狗系好，靖安已经端着托盘回来：“你的草莓慕斯，还有它的鸡肉松小方。”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面上，井惜婕叉起一块慕斯递到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靖安看着她沾了点奶油的唇角，没说话，只是递过纸巾，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皮肤，引得她脸颊微微发烫。点心蹲在专属座椅上，小口舔着自己的小方蛋糕，尾巴扫得椅子腿沙沙响，像在为这甜蜜的午后伴奏。
回家的路上，井惜婕靠在副驾驶座上，打了个满足的哈欠：“安安，晚上不想出门了，就在家做饭好不好？我想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她伸手捏了捏靖安的胳膊，语气软得像，“我有点累啦。”
“好。”靖安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前面有个商超，我去买些菜和水果，你在车里陪点心。”
井惜婕刚想点头，又想起什么：“可是……”
“乖乖等我。”靖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快就出来。”
超市里的果蔬区新鲜得冒水珠，靖安推着购物车，脑子里全是井惜婕爱吃的东西——她喜欢的奶油草莓要挑带绿叶的，西兰花得选紧实的小颗，连她念叨了几天的车厘子都要逐个检查有没有坏果。等他想起还要买晚餐食材时，购物车已经堆成了小山，连冷冻区的冰淇淋都挑了三种口味。
结账时，收银员看着他怀里抱的、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笑：“先生这是要开派对呀？”
靖安也笑了，语气里藏不住的温柔：“给家里人买的。”
等他把十几个袋子塞进后备箱，连后座都堆了些，才发现副驾驶的井惜婕正举着手机跟谁视频。“哥，晚上来家里吃饭吗？我买了点菜。”靖安突然凑到镜头前说。
井惜婕笑的眉眼弯弯：“来嘛，我让他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她晃了晃手机，镜头对准后座的点心，“你看点心今天新买的背带裤，可爱吧？”
电话那头的顾宣不知道说了什么，井惜婕笑得更欢了：“就这么说定啦，晚餐前准时到哦！”
挂了电话，她转头冲靖安眨眨眼：“那我们赶紧回家准备晚餐吧！”
靖安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闪过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他眼底的温柔瞬间敛了敛，不动声色地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稍窄的辅路。那辆黑车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上来。
井惜婕完全没察觉异常，还在跟点心玩猜拳游戏，手指点着小狗的爪子：“又输了吧！你怎么赢姐姐呢？你都不会出剪刀！”
车子刚驶离商超路口，靖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顿了顿。后视镜里，那辆灰色轿车已经跟了三个路口，车身落着层薄灰，车牌边缘有些卷边，显然是刻意做过伪装。
“婕婕，坐稳了。”井惜婕正低头给点心顺毛，只看到红灯的急刹车，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沉凝。
靖安嗯了一声，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趁着停车的间隙，飞快地打了几个字。保镖发来了信息：“小靖总，这车一直跟着你们，跟了大半天了。”
“右侧灰色大众，甩掉。”他打着字的表情平稳的不出波澜，目光却始终锁着后视镜，“先别惊动这辆车。”
“明白。”保镖回复后，立刻就去追车。
绿灯亮起的瞬间，靖安的车刚起步，一辆环卫车突然从侧方汇入车流，恰好挡在灰色轿车前。紧接着，路口的交通灯像是出了故障，突然跳转成红灯，灰色轿车被迫停下，眼睁睁看着靖安的车汇入主路，很快消失在车流里。
“怎么了？”井惜婕感觉到他刚才的紧绷，抬头问。
“没事。”靖安转头冲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汤。”
车子顺利驶入小区地库，井惜婕抱着点心先上了楼，靖安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眼底的警惕却没松懈——他特意让保镖多绕了两圈，确认甩掉了尾巴，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刚打开家门，井惜婕就欢呼着扑向沙发：“终于可以瘫着了！”她把点心放在地毯上，小狗立刻叼着新玩具满屋疯跑，铃铛声清脆得晃人。
靖安刚把最后一袋水果放进冰箱，手机就震动起来。顾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夸张的气喘：“未来妹夫，快下来车库接驾！我手上拎着的东西能压垮一头牛，再等会儿胳膊都要废了。”
“马上。”靖安勾了勾唇角，换鞋时不忘叮嘱客厅里的井惜婕，“我去车库接顾宣，你别弄水果了，休息会，我回来弄。”
电梯下行时，他点开保镖发来的消息，配图是辆灰扑扑的大众轿车，正远远缀在顾宣那辆显眼的红色跑车后，停在小区车库入口的缴费处。“目标车辆两名乘员，戴鸭舌帽，疑似持有拍摄设备。”
靖安的眼神沉了沉。电梯门刚开，就见顾宣正踮着脚往远处张望，脚边堆着三个大纸袋，手里还抱着瓶红酒，活像个被迫营业的搬运工。“可算来了！”他把红酒塞给靖安，揉着发酸的胳膊，“给你们带了刚出炉的烤鸭，还有婕婕爱吃的桂花糕，和一些甜品。顺便拿了瓶珍藏的红酒，今晚不醉不归。”
靖安接过东西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灰色轿车动了，正缓缓往他们这边挪。他不动声色地往顾宣身后站了站，挡住对方可能的拍摄角度，同时按下手机快捷键。
“这小区车库跟迷宫似的……”顾宣还在碎碎念，突然被靖安拽了把胳膊，踉跄着往暗处退了两步。他刚想发问，就见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动作利落得像猎豹，转瞬就堵住了那辆大众的车门。
“干什么！你们谁啊？”车里的人惊惶地叫起来，鸭舌帽被扯掉时，露出张慌乱的脸，手里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
顾宣看得目瞪口呆：“靖安，这……这是你的人？”
“周希禹派来的。”靖安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看着保镖将两个男人反剪双臂押走，相机被当场拆解，“你被盯上了。”
顾宣这才后知后觉地冒起冷汗：“那孙子够阴的啊！居然跟到这儿来了……”
就在这时，靖安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是家里的监控警报——有人正在按门铃。他点开实时画面，屏幕上赫然出现周希禹的脸，正抬手按向门铃，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不好！”靖安低骂一声，转身就往电梯口跑，“他调虎离山！”
顾宣这才反应过来：“操！那两个是幌子？”他拎起地上的纸袋紧随其后，“婕婕还在楼上！”
电梯数字正从“1”往上跳。靖安的指节重重磕在按键上，看着数字慢悠悠地爬升，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周希禹会亲自下场，还用这种拙劣却有效的招数分散他的注意力。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井惜婕正系着围裙翻炒锅里的芦笋，鼻尖萦绕着黄油煎牛排的香气。点心蹲在厨房门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板，突然耳朵一竖，猛地窜向玄关，对着门“汪汪”叫起来，声音里带着警惕的急促。
“怎么了呀？”井惜婕关火的手顿了顿，笑着扬声喊，“是不是安安回来了？哥哥带了那么多东西，连指纹锁都按不了啦？”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擦了擦手往外走，“我跟你说，我刚才差点把芦笋炒糊……”
话说到一半，指尖刚触到门把手，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了。点心还在低低地呜咽，尾巴夹在腿间，绕着她的脚踝蹭来蹭去，像是在示警。井惜婕心里莫名一跳，还是旋开了门锁。
门“咔哒”一声弹开，站在门外的人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周希禹穿着件深灰色大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布满红血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
空气仿佛凝固了。抽油烟机的余响还在厨房回荡，牛排的焦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冲撞。点心突然炸毛，猛地扑到门口，对着周希禹身边的保镖狂吠，前爪扒着门框，喉咙里发出凶狠的低吼。
“你怎么会在这里？”井惜婕的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往门内退了半步，伸手按住狂躁的点心，指尖却冰凉。
周希禹的目光掠过她沾了点水渍的围裙，又落在厨房台面上那盘切好的水果沙拉上，喉结动了动：“婕婕，我们能谈谈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种近乎哀求的恳切，“就五分钟。”
井惜婕攥着点心项圈的手紧了紧，小狗还在挣扎着往前扑，她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颤抖。“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请你离开。”
“求你了。”周希禹往前迈了半步，几乎要贴到门框上，眼底的红血丝看得格外清晰，“我知道错了，婕婕，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靖安和顾宣正从电梯口跑过来，看到门口的景象，靖安的脸色瞬间沉得像墨，几步冲过来挡在井惜婕身前，眼神冷冽地扫向周希禹：“你敢动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