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之气”？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看出她灵魂的异常，还是看出了雷公根系统的存在。
这种被人一眼看穿根脚的感觉，真不太爽。
裴昭野重伤，强撑着挡在她身前，维护之意：“晏尊者，此话何意？唐辞忧是我苍云宗之人，更是多次平息神兽暴动的功臣，何来‘变数’之说？” 他甚至忽略了晏栖梧前半句对萧砚白的呵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保护唐辞忧上。
萧砚白此刻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听到晏栖梧对唐辞忧的质疑，眼中扭曲的快意疯狂，嘶声道：“尊者明鉴，此女来历不明，能力诡异，定是搅乱天机的祸根！药王谷之事，说不定就是她暗中操纵陷害。”
还想倒打一耙。
唐辞忧又气又急，对晏栖梧那深不可测目光的恐惧。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否认？狡辩？在麒麟尊者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有用吗？
不如以退为进。
她从裴昭野身后探出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恰到好处的委屈茫然：“晚辈愚钝，不知尊者所说的‘变数之气’为何物。晚辈只是自幼鼻子比常人灵敏些，又机缘巧合得了一株异草认主，方能感知神兽情绪，略尽绵力。
若、若晚辈这身能力有何不妥，冲撞了天道，还请尊者明示，晚辈、晚辈甘愿受罚。”
她低下头，摆出一副顺从，不明所以的姿态。体内雷公根颤动，自身气息尽可能收敛内蕴，只流露出最纯粹，属于这个世界的木系灵力，无法完全掩盖的灵嗅特质。
晏栖梧深邃目光不锐利，能穿透皮囊，直视根本，沉默着，庙内一时间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缓缓开口，清润平和，听不出喜怒：“灵嗅之能，世间罕有，乃天赐之福。那株异草生机盎然，净化之力，亦属正道。”
话锋一转：“然，福兮祸之所伏。过人的天赋，往往伴随着常人未见之劫。
你所携之气，非此界固有之序，如静水中投石，涟漪虽微，可渐次扩散，引动不可测之变。”
未直接点破她的穿越者身份或系统，用了玄妙的说法。
唐辞忧心中稍定，至少他没有立刻喊打喊杀，观察警示。
“尊者” 她抬起头，眼神真诚，至少看起来是，“晚辈不知何为‘非此界固有之序’，晚辈只想活下去，只想保护那些无辜的神兽和生灵，不再受狂暴之苦。
若晚辈的存在本身便是错误，便是‘变数’” 她咬了咬唇，露出脆弱的倔强，“那晚辈也只能拼尽全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走不通为止。”
裴昭野闻言，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看向晏栖梧的目光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只要对方一有不利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刀相向，哪怕对手是深不可测的麒麟尊者。
萧砚白冷笑连连，不信唐辞忧的鬼话。
晏栖梧看着唐辞忧，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中，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看到有趣事物般的好奇。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变数，未必是劫，亦可是生机。”
不再看唐辞忧，转而将目光投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萧砚白，变得严肃：“砚白，你私设血池，戕害神兽，违背人伦天道，更窃用禁术，已堕邪道。
随我回圣山禁地思过，非悟透己过，不得出。”
萧砚白身体剧烈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圣山禁地”永世囚禁的代名词。他多年的谋划疯狂的，都将付诸东流。
“不，我没有错。” 他尖声叫道，眼中满是疯狂和不甘，“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他们生来高贵。凭什么我就该被抛弃？我不服，晏栖梧！你身为尊者，不公！”
晏栖梧眼中闪过失望，不再多言，轻轻抬起手。
古朴刻着麒麟符文的金色令牌自他掌心浮现，散发出柔和无可抗拒的威压。
萧砚白被无形的大山压住，噗通跪倒在地，浑身灵力被彻底禁锢，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怨毒至极的眼神死死瞪着众人。
“裴宗主 ” 晏栖梧看向裴昭野，“你的伤势颇重，左肩刀气侵蚀经脉，需及时处理。带上唐姑娘，随我一同前往城外别院暂歇。此地不宜久留。”
他又看了眼昏迷的那两名死士和尸体，袖袍轻轻一挥，净化清光掠过，那些尸体和血迹抹去，消失不见，连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诡异药香都彻底净化。
举手投足间，掌控一切，净化污秽，麒麟尊者的力量。
裴昭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重伤虚弱的唐辞忧，深不可测，暂时没有恶意的晏栖梧，最终点了点头：“有劳尊者。”
跟随晏栖梧是最安全的选择。
晏栖梧颔首，祥云自他脚下生出，托起被禁锢的萧砚白，然后看向裴昭野和唐辞忧。
裴昭野揽住唐辞忧，勉力跃上祥云。
祥云升起，悄无声息地飞离了这片混乱之地，朝着王都城外方向飞去。
云上，唐辞忧偷偷观察着晏栖梧的侧脸，他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变数”，“生机”，他到底怎么看她的？
还有，他刚才出现得那么及时，真的只是巧合吗？他是否一直暗中关注着药王谷的动向？或者关注着她？
她胡思乱想之际，祥云已然降落在清幽雅致，灵气充沛的山间别院前。
晏栖梧将萧砚白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两名白衣侍从，吩咐道：“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尊者。”侍从恭敬应下，押着面如死灰的萧砚白离去。
晏栖梧这才引着裴昭野和唐辞忧进入一间静室。
“裴宗主，请坐，我先为你疗伤。”晏栖梧示意裴昭野坐下。
裴昭野看了唐辞忧一眼，见她虚弱，暂无大碍，便依言坐下。
晏栖梧指尖凝聚起浓郁而温和的金色灵力，轻轻点向裴昭野左肩的伤口。灵力中正平和，强大的生机，与裴昭野自身的白虎煞气毫不冲突，同春雨般滋润他受损的经脉，驱散刀气。
唐辞忧在一旁看着，闻到那伤口处腐朽的气息快速净化，新的生机在萌发。
好厉害的治疗手段。
不过，她的鼻子一动。
晏栖梧纯净浩瀚的麒麟灵力中，她嗅到了几乎被完全掩盖不和谐的气息。
气息非常奇特，非毒非伤，是古老的、冰冷的、悲伤诅咒意味的枷锁，深深地缠绕在他之力深处。
这就是他所背负的上古诅咒吗？
察觉到她的窥探，晏栖梧治疗，抬眸看了她一眼。
唐辞忧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片刻后，晏栖梧收回手：“刀气已除，经脉损伤需静养数日。我已用灵力为你稳住伤势，暂无大碍了。”
裴昭野活动了一下左肩，果然疼痛大减，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他抱拳沉声道：“多谢尊者。”
晏栖梧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唐辞忧：“唐姑娘。”
唐辞忧一个激灵：“晚辈在。”
“你灵识受损，灵力透支，体内还有蚀灵散残毒未清。”晏栖梧掌心一翻，出现一个白玉小瓶，“此乃‘凝魂丹’，可助你修复灵识，巩固根基。至于残毒，你的那株异草，自有净化之能，慢慢调养即可。”
连雷公根的存在都一语道破，只是没有深究。
唐辞忧接过玉瓶，触手温润，药香沁人心脾，绝非凡品。她心情复杂地行礼：“多谢尊者赐药。”
晏栖梧看着她，沉默片刻：“唐姑娘，你可知为何神兽近年狂暴之事愈演愈烈，甚至开始出现超越古籍记载的、针对修士的影响？”
唐辞忧一愣，摇了摇头。这正是她一直想查清的。
晏栖梧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天地法则，正在悄然改变。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试图扭曲灵脉，污染源血。神兽感知敏锐，首当其冲。而你的灵嗅之能或许正是拨开迷雾，寻得源头的关键之一。”
他这是在肯定她的价值？
“尊者” 唐辞忧心中悸动。
“留在王都，留在御兽监。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位置。真相，往往隐藏在细微之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飘然离去，留下满心震撼的唐辞忧，面色凝重的裴昭野。
留在御兽监？继续当那个“神兽监管”？
可是赵监正有问题 药王谷的触角早已深入，那里分明是龙潭虎穴。
晏栖梧是真的想让她从基层查起 还是另有用意？
别院外急促的脚步声 喧哗声，
苍云宗弟子打扮的人惊慌失措地冲进静室，甚至来不及行礼，对着裴昭野急声道：
“宗主，不好了，宗门急报。三日前，镇守后山禁地的白虎圣兽遗骸。
突然、突然异动冲天，煞气席卷百里，几位长老联手镇压，却都受了重伤。煞气、煞气还在不断扩散。”
“什么？”裴昭野站起身。
那后山禁地埋葬的，可是苍云宗供奉了千年的白虎先祖遗骸，是宗门根基所在，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唐辞忧也惊呆了。白虎遗骸异动，这又是什么变故？
那弟子喘了口气，脸上恐惧，看向了唐辞忧：
“而且、而且煞气爆发前，有巡逻弟子隐约看到，看到一个穿着御兽监服饰的女子身影，曾在禁地附近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