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效药剂的余威在体内流转,驱散了部分虚弱,却也带来了深沉的疲惫。云棠在兽皮垫上昏睡了不知多久,再次被洞外的喧嚣唤醒。不同于之前的抗议与骚动,这次的声音整齐而肃穆,带着一种原始的、撼人心魄的韵律。
是鼓声。用蒙着兽皮的巨大树干敲击出的沉闷声响,如同部落的心跳,回荡在雪山之间。
雷恩再次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服饰,银色的皮毛大氅边缘缀着猛兽的利齿,额间系着一根不知名金属锻造的、造型古朴的额环,让他本就冷峻的容颜更添几分属于王者的、不容侵犯的神性。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她伸出手。那意思很明显,要带她出去。
云棠迟疑了一下。洞外的世界意味着未知的危险与敌意,但长时间的囚禁也让她对那沉闷的洞穴产生了本能的抗拒。而且,她体内似乎还残留着那日他蛮横渡入的生机,一种微弱的、想要触碰外界光亮的冲动,悄然滋生。
她最终,还是将自己冰凉的手指,轻轻放在了他温热而布满厚茧的掌心。
雷恩的指尖微微收拢,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他牵着她,走出囚禁她多日的洞穴。
洞外的景象让云棠微微屏息。巨大的篝火在部落中心广场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个兽人肃穆或狂热的脸庞。他们围绕着篝火,随着鼓点的节奏,跳着充满力量感的、祭祀兽神的舞蹈。空气中弥漫着燃烧松脂的香气和烤肉的焦香。
雷恩牵着她,无视周围投来的、依旧复杂但已不敢表露异议的目光,径直走向篝火前方那处最高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今日狩猎到的最强大的猛兽头颅和新鲜的心脏,鲜血的气息混合着烟火气,构成一幅野蛮而庄严的画面。
他带着她,就站在祭坛旁,那个最靠近火焰、也最受瞩目的位置。
祭司苍老而沙哑的吟唱响起,祈求着兽神庇佑部落,赐予寒冬中的食物与温暖。所有兽人,包括之前最为激进的莉莉丝,都低下了头颅,右手抚胸,表达着对神只与传统的敬畏。
唯有雷恩站得笔直,他紧握着云棠的手,幽蓝的瞳孔倒映着跳跃的火焰,如同冰与火的交融。他没有像其他族人那样虔诚祈祷,他的姿态更像是一种……展示,一种宣告。
当祭司的吟唱达到高潮,他将手中的骨杖指向篝火,也仿佛无意地,扫过了雷恩与他身旁的云棠。
就在这时,雷恩动了。他松开云棠的手,却并非放开她,而是转而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以一种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将她半拥在怀中,让她紧贴着自己身侧,共同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与所有族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鼓声与吟唱,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兽神见证,”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族人,最终落在怀中微微颤抖的云棠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立誓般的沉重,“她,云棠,是我的雌性。她的存在,即受我的庇护,与我的意志同在。”
他没有说她是否祥瑞,也没有说她有何用处。他只是再次强调了他的所有权,并将这份所有权,置于整个部落的信仰与传统面前,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为她争取到了一个被“默认”存在的位置。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和她苍白的容颜,在身后巨大的篝火映衬下,两人的身影仿佛被灼刻在了一起。
族人们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祭坛上的王与他怀中的雌性。反对的声音被武力镇压,此刻,王的意志又与祭祀的庄严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令人不得不接受的“规则”。
莉莉丝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她终究,和其他人一样,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
祭祀结束后,是部落的狂欢。烤熟的兽肉被分发下去,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兽人们围着篝火,大声谈笑,暂时忘却了严寒与生存的艰辛。
雷恩没有参与狂欢,他带着云棠,坐在了距离篝火稍远、却能感受到暖意的一处石台上。他依旧揽着她,仿佛她是某种容易丢失的宝物。
有人壮着胆子,将烤得最好的、流着油脂的兽腿肉和最醇厚的果酒奉到雷恩面前。雷恩接过,却没有自己享用,而是撕下最嫩、烤得恰到好处的一小块肉,递到云棠唇边。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只是递到她面前,幽蓝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
肉香混合着烟火气钻入鼻腔,勾起了沉睡的食欲。云棠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块肉。身体的求生本能,以及那日被他强行灌入的生机,似乎在催促着她。她迟疑地,微微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咬了下去。
肉质鲜嫩,带着炭火独特的焦香,远比之前那些冷硬的糊状物美味得多。她慢慢地咀嚼着,吞咽下去,胃里传来久违的暖意。
雷恩看着她小口吃东西的样子,眼底那冰封的蓝色似乎融化了一瞬。他又将盛着果酒的骨杯递到她唇边,让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清甜的、带着微醺气息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苦涩。
他没有再喂她更多,似乎知道她久未进食,肠胃虚弱。他自己则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大口吃完了剩下的肉,喝光了杯中的酒。
篝火的光芒在他银色的发丝上跳跃,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他沉稳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衣衫传来。
云棠靠在他怀里,口中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酒的微甜,身体被篝火的余温暖暖地烘着。这一刻,没有逼迫,没有惩戒,只有一种诡异的、暂时的平静。
她抬头,望着夜空下飞舞的火星,如同破碎的星辰。前路依旧迷茫,囚笼依旧存在。但在这寒冷的兽世冬夜,在这象征着他无上权威的篝火旁,她似乎找到了一丝……能够暂时喘息、与之共存的,扭曲的平衡。
而这平衡之下,阴影依旧潜伏,等待着下一次破裂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