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悬剑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墨渊恢复了以往的冰冷与沉寂,不再试图用强硬的手段打破云棠的沉默。他依旧精准地控制着“饲育”的节奏,赏罚分明,仿佛那夜的失控与粗暴从未发生。
然而,云棠能感觉到,那道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更加具有穿透力。它不再仅仅是审视她的身体与灵力,更像是在一寸寸地剖析她的灵魂,试图窥探她内心深处那刚刚萌芽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恨意与反抗。
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麻木与顺从,但内心深处,那微弱的恨意如同冰原下的草籽,在绝望的土壤中,顽强地寻求着一丝生机。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这座囚禁她的殿宇,观察墨渊的行为模式,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也被她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
她注意到,墨渊虽强大无匹,但也并非全无消耗。每次为她梳理经脉、尤其是动用本命仙元后,他周身那凛冽的剑意会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虽然转瞬即逝,但确然存在。她还注意到,他偶尔会凝视殿内某个固定的方位,那里似乎空无一物,但他目光中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追忆或审视的复杂情绪。
这些发现微不足道,却像黑暗中的萤火,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希望。或许,他并非完美无缺?或许,这座囚笼,也存在她尚未发现的缝隙?
【系统,分析目标人物是否存在周期性弱点?】
她在心中默默询问。
【信息不足,无法进行有效分析。建议宿主继续观察,收集更多数据。】
系统的回应依旧谨慎。
这日,云棠结束修炼,正待像往常一样蜷缩到冰榻角落,墨渊却忽然开口:“过来。”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云棠心中一紧,依言走近。
他并未看向她,而是抬手在空中虚划,一道水波般的涟漪荡开,一面清晰无比的水镜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二人的身影。
墨渊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镜中的她身上。
“看看你自己。”他说。
云棠被迫抬头,望向镜中。
镜中的少女,身着一袭淡紫流仙裙,那是他前几日新赐的。衣裙华美,勾勒出她日渐窈窕的身段。肌肤莹润,透着灵物滋养后的光泽。五官精致,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麻木与空洞,唇瓣上那日被他咬破的伤痕已经淡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这张脸,美丽,却毫无生气。像一件被精心雕琢、却失去了灵魂的玉器。
“可知你如今模样,耗费本座多少心血?”墨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冰冷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区区杂役,蝼蚁之身,至今日炼气六层,灵胎初蕴。”
他的手指,隔空点着镜中的她,从她的眉眼,滑至她的唇瓣,再到她纤细的脖颈,饱满的胸前,不盈一握的腰肢……
“此处,此处,还有此处……”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云棠的心上,“皆因本座而存在,因本座而改变。”
他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气息冰冷:“没有本座,你什么都不是。依旧只是尘埃里,无人问津的废物。”
镜中的影像,与他冰冷的话语,如同最残忍的刑罚,凌迟着云棠仅存的尊严。她看着镜中那个被打上深深烙印、连存在都被否定的自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强装出的麻木,几乎要维持不住。
“记住这张脸,”墨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更清晰地看向镜中,“它属于我。它的喜怒哀乐,它的生死存亡,皆由我定。”
他就是要撕开她沉默的伪装,逼她直面这残酷的现实,碾碎她心底那丝可笑的、不该存在的反抗念头。
云棠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盯着镜中他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如同岩浆,在她冰封的心湖下剧烈涌动,几乎要喷薄而出。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呐喊。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镜中映出的、墨渊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阵纹的刻痕。那刻痕非常淡,若非水镜光线角度的巧合,几乎无法察觉。
是什么?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迅速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重新恢复了那副空洞麻木的样子,仿佛已被他的话语彻底击垮。
墨渊看着她重新变得“顺从”的姿态,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他松开手,挥散了水镜。
“认清自身,方能活得长久。”
他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转身回到蒲团坐下。
云棠默默地退到冰榻边,蜷缩起来,将脸埋入膝盖。
外表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囚徒模样。
但内心深处,一个无声的誓言,已然生根。
她一定要找到那条缝隙。
无论多么渺茫,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她要看一看,这囚笼之外,是否还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恨意与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悄然融合。
窥伺,始于无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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