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花指尖捏着茶杯，指腹反复摩挲着茶杯的瓷沿，目光死死钉在杯中晃荡的茶汤上，连抬眼瞧吴静的勇气都没有。她太清楚，眼前这人，是丈夫苏建兵藏在心底多年的牵挂。
吴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细密的针，扎得杨春花心口发慌。
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苏建兵”这个名字，唯有保姆张妈走动时，拖鞋擦过地板的轻响，勉强打破这死寂。
吴静抿了口茶，唇瓣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没找到打破尴尬的由头。
杨春花手心早沁出了汗，冰凉的汗意顺着杯沿往下滑，她用力攥着杯子，想压下眼底的局促，可颤抖的睫毛却藏不住慌乱。
一旁的珍珠瞧得真切，立刻起身假装添茶，胳膊轻轻撞了杨春花一下，递去个安抚的眼神，轻声唤：“二婶，喝茶。”
杨春花猛地回神，脑子里飞快转着主意，目光扫过一旁的张妈，忽然有了计较。
她抬眼看向吴静，语气尽量放得平和：“珍珠奶奶近来身子不大爽利，一直惦记着珍珠。我想着，这周能不能让她回古塘村瞧瞧？”
吴静脸上总算漾开些笑意，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划着圈，沉吟片刻后温声道：“孩子回去尽孝是应当的，只是她眼下正忙着期中考试，课业紧得很，实在抽不开身。不然这样——”她顿了顿，把主意说透，“这周末我让司机送她回去住一晚，周日晚上再接回来，既不耽误功课，也能让老人安心，你看这样可行？”
杨春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眉头拧成个疙瘩。让司机送？那辆气派的轿车往村口一停，苏建兵一眼就能猜出端倪，这事岂不是要露馅？她急得朝珍珠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开口。
珍珠立刻心领神会，凑上前从背后轻轻搂住吴静的脖子，声音甜得发腻：“娘，不用麻烦司机叔叔啦。周末火车班次多，我自己坐火车回去，两个小时就到镇上，一点都不费劲，您也能安心忙自己的事。”
吴静拍了拍她搭在肩头的手，眼里满是宠溺，却也藏着化不开的担忧：“傻孩子，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坐火车，娘怎么放心？路上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珍珠晃着她的胳膊撒娇，“您看我同学，好多都自己坐火车去玩，不都好好的？我也想趁机锻炼锻炼，您就答应我嘛。”
吴静的神色渐渐松动，正要松口，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众人抬头望去，江浩然正倚着栏杆，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干妈，我陪珍珠妹妹一起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农村，正好去凑个热闹。”
吴静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眉头舒展，看向江浩然的眼神满是欣慰：“还是浩然有心，有你陪着，干娘就放心了。”说罢，她抬手点了点珍珠的额头，语气带着嗔怪与释然，“既然有你浩然哥跟着，娘就依你。路上听你哥的安排，遇事多商量，别忘了带作业本让他帮你复习。到了古塘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杨春花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连忙笑着附和：“还是浩然懂事！两个孩子互相照应，准没问题。到时候让珍珠多陪老人说说话，也不枉老人惦记。”嘴上说得热络，心里却在暗暗埋怨——这突然冒出来的臭小子，简直是来添乱的。
珍珠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用力点头，挽着吴静的胳膊晃了晃：“谢谢娘！您放心，我一定听话，到了就给您打电话！”
江浩然笑着从楼梯上走下来，语气笃定：“干妈您尽管放心，我保证把珍珠妹妹平平安安送过去，再安安稳稳接回来，绝不让您操心。”
吴静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脸上笑意更浓，细细叮嘱：“那你们这两天把东西收拾好，周末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村里别乱跑，好好陪老人。”话音刚落，她抬眼瞥见墙上的挂钟，忽然拍了下额头：“瞧我，光顾着说事儿，饭菜该凉了。”
她朝着厨房扬声喊：“张妈，饭菜都备好了吗？端上来吧，让孩子们上桌吃饭。”
“哎，来了！”张妈的声音很快从厨房传来，紧接着便见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煲走出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刚想着端出来，夫人这声就喊得正好。”
吴静笑着摆摆手，侧身示意众人往餐厅走：“快，都别站着了。浩然一路过来也饿了，今天让张妈炖了你爱吃的排骨，还有珍珠喜欢的糖醋鱼和韭菜炒蛋，都尝尝合不合口味。”
珍珠挽着吴静的胳膊，脚步轻快地往餐厅去，嘴角挂着笑意：“娘最疼我了，什么都记得。”
江浩然跟在一旁，笑着应道：“有干妈在，肯定都是合胃口的好菜。”
杨春花连忙跟上，刚松下的心头又压上了新的忧虑——眼下这关是混过去了，可江浩然要是跟着去了古塘村，那些藏不住的破绽，迟早要被他瞧出来。她眉头不自觉蹙起，满脑子都在琢磨对策，连桌上飘来的饭菜香气，都没心思闻。
餐厅里热气氤氲，饭菜的香气漫了满室。江浩然刚坐下，目光在珍珠和杨春花脸上转了一圈，忽然笑着打趣：“珍珠，我怎么觉得你和二婶长得有几分像？尤其是眉眼间那股劲儿，不仔细看，倒像亲母女。”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杨春花手里的筷子猛地一顿，指尖瞬间泛凉，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最怕的就是旁人看出端倪，偏生江浩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她勉强挤出笑，打哈哈般圆场：“瞧你这孩子说的，住久了眉眼难免有几分像，哪能真跟亲母女比。”
珍珠也愣了一下，端着碗的手微微收紧，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不自然。
她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饭，轻声附和道：“浩然哥别乱说，我们跟我二婶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影响皮肤微生物群落的交换。研究表明，同居伴侣的皮肤微生物相似度甚至可达86%呢！所以，我有点像我二婶也不奇怪。”看来，珍珠为了维持现有的荣华富贵，在这方面没少查阅资料，以应对各种情况。
吴静正给两人夹菜，闻言也笑着扫了她们一眼，只当是孩子间的玩笑，没往心里去：“这么一说，眉眼倒真有几分神似。许是缘分，才让你们这般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