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王本源像一具游魂，在天津的街头晃荡了一整天。他没有回设计院，也没有回家，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沿着海河行驶。窗外的风景从繁华到萧瑟，再到灯火辉煌，他的心却始终是一片死寂。
他恨。
这种恨意，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他不能去找马悦对质，那只会让她更得意。他不能去闹，那会毁了自己和女儿。他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只能像这罐啤酒一样，独自吞下。
不，他不甘心。
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根火柴，突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想起了马悦的发小，一个在《天津日报》做编辑的女人。结婚时，那个女人作为伴娘出席，他还有印象，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静精明的女人。马悦曾经很得意地炫耀过，她发小在报社里很吃得开。
如果……如果他在《天津日报》上登一则征婚启事，马悦一定会看到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抑制不住。
这究竟是出于报复，还是想找回一点可怜的面子？王本源自己也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想让马悦看到，看到她抛弃的男人，不是一堆没人要的垃圾。他有房有车，有天津设计院这个金饭碗，他可以找到比她更好、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他要让她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
或许，他更深层的目的，就是为了恶心她，报复她给自己戴的那顶绿帽子。他要让她在看到那则征婚启事时，心里哪怕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舒服，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他甚至没去想，以马悦的凉薄，或许根本不在乎。
但此刻，他需要这个行为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
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通过114查到了《天津日报》的广告部电话。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但他还是强装镇定，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您好，我想登一则征婚启事。”
对方很专业，迅速地询问了他的基本情况。王本源挺直了腰板，像是在汇报一份自己的人生简历：“王本源，男，37岁，山东人，天津设计院工程师。身高178，体健，无不良嗜好。有独立住房，有代步车，经济稳定。欲觅一位28-35岁，品行端正、有稳定工作的女士为伴，共筑家庭。”
他说得流畅而自信，仿佛那个在派出所里签下女儿名字的窝囊废不是他。
挂掉电话，他按照对方提供的账号，转去了一笔不菲的广告费。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接下来的几天，他活在一种诡异的期待和紧张中。他每天都会去买一份《天津日报》，然后在中缝广告版面，仔细寻找自己的那则启事。
终于，在周三的报纸上，他看到了。
“王本源，男，37岁……”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很久。他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一种更加深刻的空虚。这就像一个孩子，在被打了一巴掌后，无力还手，只能在地上画一个鬼脸来发泄。
他知道，马悦很可能看到，也可能根本没看。就算看到了，也或许只会付之一笑。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做过了。他用这种方式，向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向这个让他遍体鳞伤的城市，发出了一声微弱却倔强的嘶吼。
他把报纸叠好，放进口袋，回到设计院的办公桌前，继续画着那些冰冷的图纸。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除了恨，还多了一丝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悲壮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