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来的老妇人姓苏,住在城市边缘一个即将拆迁的老旧小区里。江凌雪按照地址找过去时,一股破败与暮气扑面而来。楼道里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房屋特有的潮湿霉味。
苏婆婆颤巍巍地打开门,她看上去七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和此刻深重的忧虑。她一把抓住江凌雪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泪纵横:“江大师,您快看看我老头子!他……他这样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江凌雪被她引到里间卧室。房间狭小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线。一个同样苍老、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木板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干裂起皮,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最诡异的是,他的喉咙和腹部,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轻微起伏着,仿佛在不断地吞咽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稀粥、清水和一些软烂的食物,但都原封不动,甚至蒙上了一层灰。
“苏爷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江凌雪轻声问道,同时运转“破妄之瞳”,看向老人。
这一看,让她心头一沉!
在老人干瘪的身体上,尤其是在喉咙和腹部,盘踞着一团无形无质、却散发着强烈“剥夺”与“饥渴”意念的能量场!这能量场并非实体鬼魂,更像是一种诅咒般的规则性存在,它并不阻止食物进入老人口中,却能在食物接触到他食道和胃部的瞬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其“存在”抹除,使其无法被消化吸收,甚至无法提供任何饱腹感和水分补充!
同时,这能量场还在持续不断地燃烧着老人体内本就微乎其微的脂肪、水分乃至生命力,化作一种虚无的“能量”,维持着它自身的存在!这便是老人迅速干枯、濒临死亡的根源!
“无食鬼……”江凌雪喃喃自语,神色凝重。这与“针口饿鬼”阻塞吞咽不同,“无食鬼”更近乎一种规则层面的剥夺,它让宿主陷入“无食可消”的绝境,并非无物可吃,而是吃下去的一切都形同虚设,无法转化为生存所需的养分。在古老记载中,此物常与极度的“匮乏”、“剥夺”或某种针对性的恶咒相关联。
“苏婆婆,苏爷爷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江凌雪问道。
苏婆婆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本本分分,能得罪谁啊?东西……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哦,前阵子拆迁办的人来过几次,态度挺凶的,我们还吵了几句……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凌雪蹙眉,拆迁纠纷或许会引来怨气,但通常不至于形成如此精准恶毒的“无食鬼”。她目光扫过这间贫寒的屋子,最后落在床头柜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空空如也的木质饼干盒上。盒子很旧,上面模糊的花纹似乎是一种早已不常见的祭祀图案。
“这个盒子是?”
“这个啊,”苏婆婆看了一眼,“是老东西年轻时,从……从一个荒废的山村里捡回来的,看着结实,就一直用来装点零碎。”
江凌雪走近拿起盒子,指尖触碰到盒身的瞬间,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剥夺”与“封禁”意味的冰冷气息顺着指尖传来!她立刻明白,问题就出在这个盒子上!这盒子本身,可能就是某个古老邪术的载体,或者长期放置过蕴含“无食”诅咒的物品,其本身材质或附着的气息,在某种条件下(比如与拆迁带来的“失去家园”的匮乏感共鸣),被激活了,吸引或者自行孕育了这“无食鬼”,并依附于经常接触它的苏爷爷身上!
“根源找到了,是这个盒子的问题。”江凌雪沉声道,“它上面附着了一种恶咒,形成了‘无食鬼’,在不断剥夺苏爷爷的生命力。”
苏婆婆吓得脸色惨白:“那……那怎么办?快把它扔了!”
“没用的,”江凌雪摇头,“‘无食鬼’一旦依附,除非将其根源性诅咒破除,否则即使毁掉载体,它也会凭借与宿主的联系继续存在,直到宿主死亡。”
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老人,知道时间不多了。常规的驱邪符箓对这种规则性的诅咒效果有限,必须从根本上瓦解其存在的“逻辑”——即“剥夺”与“匮乏”的法则。
江凌雪沉思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她先取出几道“回春符”和“甘露符”,贴在老人胸口和额头,以其蕴含的生机与滋养之力,暂时护住他最后的心脉与魂魄,延缓生命力的流逝,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接着,她让苏婆婆去准备一些东西:一小碗饱满的新米,一杯清水,三颗鲜红的枣子,以及一撮从厨房灶台取来的、带着烟火气息的灰烬。
她要布置一个简易的“丰穰破瘠阵”。以新米象征收获与饱足,清水象征生命源泉,红枣象征吉祥与血气,灶灰象征人间烟火与家庭的温暖传承。以此阵汇聚“丰足”、“生命”、“吉祥”、“传承”的正面意念,形成一股强大的、与“无食鬼”的“剥夺”、“匮乏”、“死寂”截然相反的能量场,从规则层面进行对冲和覆盖!
江凌雪将米、水、枣按照特定方位摆放在老人身体周围,灶灰则在其心口画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她手掐法诀,立于阵眼,口中诵念《度人经》中关于解脱饥渴、滋养群生的篇章,灵力引导着阵中汇聚的丰穰之意,化作一股温暖、充盈、带着谷物清香和烟火气息的金色流光,缓缓注入老人体内!
“嗡——”
那盘踞在老人喉咙和腹部的“无食鬼”能量场,在接触到这股金色流光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它那“剥夺”的规则被“丰足”的意念强行侵入、瓦解!原本仿佛被无形力量抹除的食物“存在感”,开始一点点回归!
躺在床上的苏爷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吞咽声,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有效!但“无食鬼”的反扑也极为猛烈!那股冰冷的、饥渴的剥夺感如同回光返照,疯狂冲击着“丰穰破瘠阵”的金色流光,试图重新占据上风!江凌雪感到灵力飞速消耗,额头渗出冷汗,维持阵法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一场关于“存在”与“虚无”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