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外,怨气汹涌,冤鬼的嘶吼与江氏兄妹的法术光芒交织在一起。林诗语紧靠着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让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稍微镇定了一些。她看着前方那两个配合默契、游走于常人无法理解的危险世界的身影,心中那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的认知,从未如此清晰过。
江凌雪听到哥哥的提醒,立刻变换策略。她不再以攻击为主,而是将能量转化为一种带着安抚与询问意味的精神波动,尝试穿透冤鬼那厚重的怨念壁垒,连接它残存的意识。
“告诉我们,你的冤屈!是谁害了你?苏明哲与你何干?”江凌雪的声音清越,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那冤鬼的攻势微微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巨大的痛苦。它那充满恨意的嘶吼中,开始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充满血泪的控诉:
“……我……王工……建筑工人……”
“……锦瑟公寓……地基……他们偷工减料……用劣质材料……”
“……我们发现……要去举报……他们就……就把我们封在了地下……活埋!”
“……苏明哲……他是开发商……他知情!他默许!他是帮凶!”
“……我好恨!我们死得好惨!老婆孩子还在等我……等不到了……啊——!”
伴随着这血泪控诉,更多的记忆碎片通过精神连接涌入江凌雪和江景辞的脑海——黑暗、窒息、绝望的挣扎,以及上面传来的、冷漠的谈判声和施工声……其中,隐约有苏明哲的声音!
真相大白!这是一起骇人听闻的、为了掩盖偷工减料而活埋知情工人的恶性事件!苏明哲并非直接凶手,但他作为开发商,知晓并默许了这一切,在冤鬼眼中,同样是罪魁祸首!
巨大的冤屈和痛苦,化作了这滔天的怨念,不仅索走了苏明哲的性命,更让这冤鬼成了地缚灵,日夜承受着死亡瞬间的痛苦。
江凌雪心中震撼,语气也带上了深深的同情:“你的冤屈,我们知道了!但滞留此地,重复死亡痛苦,并非解脱!害你之人,必将受到法律严惩!我们向你保证,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还你和其他遇难工友一个公道!放下怨恨,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她的话语蕴含着真诚与力量,同时,她双手引动周围的正气能量,化作温暖的光,试图抚平那狂暴的怨念。
得知真相的江景辞,眼神也冷冽如冰。他看向那冤鬼,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我们会帮你报。但此地,不应再成为困住你的牢笼。”
或许是江凌雪的承诺起了作用,或许是积压的冤情终于得以倾诉,那冤鬼周身的狂暴怨气开始缓缓平息。它那扭曲的面容上,痛苦和愤怒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恸和茫然取代。它看了看江凌雪和江景辞,又看了看这困住它许久的地下室,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悲伤的叹息。
“……公道……我要公道……”
“……告诉……我老婆……我对不起她……”
“……孩子……”
它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周身的怨气如同退潮般消散。最终,在一声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啜泣后,它彻底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地下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气,也随之彻底消失,只留下陈旧的灰尘味道。
一切都结束了。
江凌雪长舒一口气,心情却无比沉重。这背后牵扯的人命和罪恶,需要后续彻查。
江景辞收回剑意,脸色依旧冷峻,但眼神深处也多了一丝肃穆。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诗语的方向。
林诗语还靠在墙上,脸色苍白,似乎还没从刚才那震撼的真相和恐怖的场景中完全恢复。她感受到江景辞的目光,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依赖或者那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只剩下一种平静的、带着淡淡疏离的……礼貌。她甚至还对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堪称客套的笑容,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走向江凌雪。
“凌雪,你没事吧?”她挽住江凌雪的手臂,声音带着关切,却刻意忽略了旁边的江景辞。
江凌雪敏锐地感觉到了好友的变化和那份对兄长的刻意忽视。她看了看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的江景辞,又看了看故作镇定却难掩失落的林诗语,心中明了。她拍了拍林诗语的手,柔声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真相,太沉重了。”
回去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林诗语和江凌雪坐在后座,低声交谈着,主要是林诗语在询问后续如何处理,表达对遇难工人的同情。她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副驾驶的江景辞一眼,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江景辞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看似休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林诗语那个客套而疏离的笑容,以及她彻底无视他的模样。他从未在意过任何人的目光,但此刻,这种被彻底划清界限的感觉,像一块冰,堵在心口,闷得发慌。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也不屑于去深究,只是将这莫名的烦躁,归因于今晚这起令人不快的事件。
林诗语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心中一片平静的荒芜。她终于彻底清醒了。江景辞是云端之上的人,而她只是地上的尘埃。之前那些心动、那些期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后,就安安分分地做凌雪的闺蜜吧,这样,对谁都好。她轻轻将头靠在江凌雪肩上,闭上了眼睛,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深深埋藏。
江凌雪感受着好友的依靠,看着前方兄长冷硬的侧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看似回归“闺蜜”位置的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晓其中的酸涩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