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冢义男的瞳孔中,倒映着漫天坠落的火雨。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身后的指挥部里,通讯兵正疯狂地尖叫着,来自前线各个阵地的求援、报告、嘶吼,汇成了一片嘈杂的死亡交响。
突然!
“滋啦!”
一声刺耳的爆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整个指挥所的电路。
所有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那些电子通讯设备,面板上爆出一团团蓝色的电火花,然后齐刷刷地陷入了死寂。
绝对的死寂。
前一秒还是地狱般的喧嚣,后一秒,整个地下掩体便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怎么回事?!”宫野参谋长惊慌地大叫,“快!启动备用电源!”
几名士兵手忙脚乱地去拉电闸,但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那代表着权力和指挥的电子地图,都再也没有亮起。
一片漆黑。
“报告将军!”一名通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线路……全部中断!我们……我们和前线失去联系了!”
筱冢义男僵硬地站在潜望镜前,身体纹丝不动。
他明白了。
比起头顶那毁天灭地的炮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才是更致命的毒药。
他的“铁壁”,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钢铁坟墓。
第一道防线,战壕里。
幸存的日军士兵,刚刚从第一轮火箭弹覆盖的边缘地带爬起来。
他们浑身是土,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一名小队长挣扎着爬向战壕边的野战电话,疯狂地摇动着手柄。
没有声音。
电话机已经成了一块废铁。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碉堡。
那座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号称能抵御重炮直击的永备工事,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深坑。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天空再次亮起。
不是那种流星雨般的壮丽,而是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惨白色光芒。
数不清的巨大“降落伞”,从云层中缓缓飘落。
“那是什么?”一名士兵呆呆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下一秒,那些“降落伞”在半空中,爆开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噗”。
紧接着,一团团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火球,凭空出现,并以恐怖的速度膨胀开来!
火球所到之处,空气被瞬间抽空,形成一片真空。
战壕里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感觉肺部像要炸开一般,眼球因为巨大的压力差而向外凸出。
窒息。
极致的窒息。
随后,狂暴的冲击波和超过两千度的高温,席卷了一切。
钢盔、步枪、人体……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恐怖的火球中,被瞬间气化,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原子。
这是云爆弹的洗礼。
更远处,天空下起了“钢雨”。
集束炸弹的母弹在空中解体,成千上万枚小巧而致命的子炸弹,如同死神的镰刀,覆盖了日军的炮兵阵地和预备队集结地。
每一声爆炸,都代表着一门火炮被炸成零件,或是一群士兵被撕成碎片。
日军苦心经营的阵地,在这些跨时代的武器面前,脆弱得如同沙滩上的城堡。
“战神”联合参谋部。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代表着日军三道防线的红色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代表着“摧毁”的黑色所吞噬。
屏幕的角落里,几个关键数据在实时跳动。
“报告!敌第一道防线,结构完整度低于百分之五。”
“报告!敌炮兵阵地,已侦测不到任何有效火力反应。”
“报告!根据热源信号分析,敌有生力量损失已超过百分之七十。”
指挥大厅里,鸦雀无声。
李云龙叼着烟卷,烟灰掉在了军装上都浑然不觉。
他见过不少大场面,可眼前这一幕,那是真没见过啊。
“他娘的……”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筱冢义男这个老鬼子,现在怕是连自己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孔捷默默地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灰。
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想起了过去那些攻坚战,战士们扛着炸药包,用血肉之躯去炸碉堡的惨烈景象。
而现在……
看着屏幕上那被彻底抹平的防线,眼眶有些发红。
丁伟则死死盯着数据,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眼前的战况与他学到的新战术理论一一对应。
“信息压制,火力覆盖,定点清除……”他轻声说,“这就是凌顾问说的,透明战争。”
是的,透明。
在空天一体的侦察网络下,筱冢义男的一切部署都毫无秘密。
在超级计算机“风后”的推演下,每一次打击都精准到了极致。
这场仗,在打响之前,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凌天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总威胁指数,那个代表着敌军综合抵抗能力的数字,已经从百分之百,狂跌到了百分之十。
他拿起通讯器,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下达一个训练指令。
“火力准备结束。”
“空中突击集群,按照预定计划,清除残余威胁点,确保战场制空权。”
“各装甲突击群,开始地面推进。”
命令下达。
太行山深处的机场上,一架架外形科幻的武装直升机,如同蜂群般腾空而起。
它们将像盘旋在战场上空的秃鹫,用机炮和导弹,猎杀那些从地狱火海中侥幸逃生的残兵。
山谷中,早已待命的坦克集群发出了震天的轰鸣。
一辆辆钢铁巨兽,履带碾过焦土,越过被炸平的壕沟,组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朝着太原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筱冢义男的“铁壁”,这个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杰作,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用无数生命和钢铁铸就的,悲哀的笑话。
这场胜利,更像一声响亮的宣告。
宣告着那个单纯依靠工事、依靠意志、依靠人海战术的旧时代战争模式,已经彻底,彻底地被埋葬了。
然而,就在胜利的洪流即将淹没一切时。
太原城郊,一座被轰炸得残破不堪的军用机场上。
几名飞行员,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冲向了跑道上几架侥幸未被摧毁的战斗机。
警报声和爆炸声中,他们不顾塔台的命令,甚至不顾跑道上的弹坑,强行发动了引擎。
螺旋桨开始疯狂转动,卷起漫天烟尘。
他们要做最后的挣扎,像一群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哪怕只能在空中多活几秒,也要亮出自己的獠牙。
几架日军战机,摇摇晃晃地冲上跑道,奇迹般地升空。
飞行员在座舱里,看着下方一片火海的城市,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他拉动操纵杆,准备冲向那片炮火最密集的区域,进行一次神风式的攻击。
然而,他并不知道。
在他们头顶万米之上的、被硝烟染成暗红色的云层里。
几双冰冷的电子眼,早已锁定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