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窗棂上那枚淬毒的蛇形飞镖,
镖尾幽绿的鳞片在惨淡月光下泛着冷光,
如同夜莺那只冰冷窥伺的独眼。
纸条上“勿探祭坛,
速离龙庭”的镂刻字迹,
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寒意,
深深烙进龙渊的脑海。
夜莺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浓墨,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让他一夜无眠,神经似绷紧的弓弦。
天刚蒙蒙亮,
通讯手环刺耳的蜂鸣就撕裂了宿舍的死寂。
不是姜不辣咋咋呼呼的语音,
也不是苏清月清冷的文字留言,
而是…家里的紧急联络频道!
龙渊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手指有些僵硬地接通。
“小渊!小渊啊!”
父亲龙大山焦急沙哑、
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瞬间冲了出来,
背景音里是隐约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噪音。
“出事了!公司…公司出大事了!”
“爸?怎么了?你慢慢说!”
龙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龙庭资源管理处’!
那帮狗娘养的!”
龙大山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无力而颤抖,
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昨天下午!
突然一帮人拿着盖了红章的文件冲进公司!
说我们‘磐石物流’运输资质不全!
说我们上个月承运的一批‘灰晶岩’灵能辐射超标!
要查封库房!冻结账户!
还要…还要罚款三十万灵币!
限期三天!交不上就吊销执照!
彻底停业!”
三十万灵币!
龙渊眼前一黑!
父亲那个小小的“磐石物流”,
拼死拼活跑一年,刨去成本维修,
能净赚五万灵币都算行情好!
三十万?
这是要把家底连皮带骨都榨干!
是要把他们一家往死路上逼!
“怎么可能?
资质不是去年刚续的吗?
灰晶岩是最普通的灵能惰性填充材料!
辐射比路灯都低!他们凭什么?!”
龙渊又惊又怒,声音拔高。
“凭什么?
就凭他们手里那张盖了红章的纸!
就凭他们姓‘龙庭’!”
龙大山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悲愤。
“我托了所有能托的关系!
求爷爷告奶奶!
想问问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
龙大山的声音陡然压低,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悲凉:
“老李…就是管理处那个管档案的老李头,
以前跟我喝过几次酒…
他偷偷把我拉到一边,
说…说这事儿是‘上面’直接打的招呼!
是…是‘陈老’那一派的人递的话!
说咱们家…有人‘不懂规矩’,
‘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得…得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轰——!
龙渊感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陈老!
又是陈老!
那老东西!他说的“连累家人”…
竟然这么快!这么狠!
这么毒辣地兑现了!
不是什么暗杀,不是什么直接的威胁。
而是用最堂皇正大、最无可辩驳的“规矩”和“律条”,
像碾死一只蚂蚁般,
精准地碾向他们家赖以生存的根基!
用最合法的方式,
将他们一家逼入绝境!
这是比夜莺的毒镖更冰冷、
更令人窒息的手段!
这是来自体制本身的、
赤裸裸的压迫和报复!
“爸…我…”
龙渊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
嘶哑得说不出话。
巨大的愧疚和滔天的怒火如同两条毒蛇,
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心脏!
是他!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异类”身份!
因为他招惹了秦岳!
因为他被陈老视为眼中钉!
才连累父亲半辈子的心血,
即将毁于一旦!
“小渊…”
龙大山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
“爸…爸没用…护不住你,
也护不住这摊子…
你…你在学院好好的…
千万别再…别再惹事了…”
那声音里的无力感和对儿子安危的担忧,
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龙渊的神经。
通讯挂断。
忙音如同死神的丧钟,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
龙渊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窗棂上那枚蛇形飞镖幽绿的鳞片,
此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天真和无能。
夜莺的死亡威胁悬于头顶,
陈老的体制重锤已然落下,
父亲绝望的声音犹在耳边…
漩涡!
他早已被卷入一个巨大的、
深不见底的漩涡!
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暗流和冰冷的獠牙!
“陈…老…”
龙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声音低沉嘶哑,
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那老匹夫!用这种下作手段!
动他家人!毁他根基!
怒火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岩浆,
在他胸腔里疯狂翻涌、咆哮!
皮肤下的荆棘石肤感受到主人狂暴的情绪,
疯狂运转,古铜色的光泽在皮肤下剧烈闪烁,
发出低沉的嗡鸣!
肩头被秦岳留下的伤处也传来阵阵灼痛,如同耻辱的烙印!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砰!
沉闷的巨响!
坚硬的混凝土墙面应声出现一个清晰的拳印,
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去!
反伤被动触发,
一股尖锐的刺痛顺着手臂反弹回来,
但他毫不在意!
这点痛,比起父亲那绝望的声音,
算得了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
祭坛!必须尽快找到祭坛核心的神性物品!
获得足以掀翻这棋局的力量!
夜莺的警告?去他妈的警告!
不探祭坛,他龙渊一家才是死路一条!
龙渊眼中布满血丝,此时就是只受伤的孤狼。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棂上那枚冰冷的蛇形飞镖,
猛地转身,摔门而出!
他要去姜家!立刻!马上!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该死的祭坛入口!
***
龙庭资源管理处,三楼,
一间挂着“资质审核科”牌子的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灵能熏香和文件油墨的混合气味。
龙大山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
袖口磨出毛边的工装,
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近乎哀求的谦卑。
他双手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小心翼翼地递到一张宽大、锃亮的红木办公桌前。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笔挺龙庭制式文员服、
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
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精致的小银勺,
搅动着面前骨瓷杯里热气腾腾、
散发着清香的灵茶。
杯沿上,印着龙庭的徽记。
“张…张科长…”
龙大山的声音干涩发紧。
“您行行好…
这是我们公司所有的资质证明…
还有上个月灰晶岩的采购单、
运输记录、第三方检测报告…
辐射值绝对在安全线内!
您看看…能不能…
通融一下…罚款实在…”
“龙大山是吧?”
张科长终于抬起眼皮,
镜片后的目光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他放下银勺,手指随意地翻了翻那摞文件,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嘴角撇了撇,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资质…过期了三个月零七天。
灰晶岩…送检批次不对,
谁知道你们路上有没有掉包?
辐射超标…危害公共安全!
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过期?不可能啊!我明明…”
龙大山急了,想辩解。
“白纸黑字!系统记录!还想抵赖?”
张科长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
带着官威。
“罚款三十万!三天!
少一个子儿,吊销执照!
滚出去!别妨碍我办公!”
他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两个穿着制服的守卫立刻上前,
面无表情地架住还想争辩的龙大山,
将他连同那摞散落的文件,
粗暴地“请”出了办公室。
门在龙大山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里面张科长重新端起茶杯的悠闲身影。
走廊冰冷空旷。
龙大山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散落的文件如同秋叶般飘落在他脚边,
上面盖着的鲜红印章刺眼夺目。
他颤抖着,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
死死捂住了脸。
指缝间,压抑到极致的、
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低低地传了出来。
办公室内,张科长惬意地呷了一口灵茶,
拿起桌上一份内部通讯文件。
文件的末尾,一行不起眼的备注小字,清晰地印着:
“按陈老意思办,从严从快。”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随手将文件丢进了旁边的粉碎机。
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将那些冰冷的文字和背后的指令,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