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静静地伫立在太无之核的边缘,仿佛与这片空寂的时空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深沉,缓缓扫过那九道沉浮在虚空中的身影,女娲、黄帝、蚩尤、伏羲、后羿、神农、大禹、夸父、精卫。
他们的神识,早已沉入“太无领域”的核心,那里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时间的流动,只有一片绝对的“静”与“无”。他们像九颗被放逐的星辰,在意识炼狱中翻滚挣扎,各自面对属于自己的过往与烙印,在崩溃与重塑的临界之间徘徊。
那是太无之道最真实的残酷。柳青无法进入,更无法干涉。
“这是他们的劫。”他低声喃喃,语气平静却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若意识无法完成真正的破茧,即便磨去了神树的印记,也不过是一具空壳。”他垂下眼帘,那声音仿佛在整座太无之核中泛起涟漪,幽幽飘荡。
片刻后,他转过身。
星尘正站在不远处,灵壳的眼神温柔中藏着难以掩饰的不舍与担忧。而她的身后,九位首领新铸的肉身安静地排列着,仿佛无声守望的哨兵,一个个神态宁静,仿佛正在聆听远方的低语。
柳青走近他们,手指轻轻拂过她们的发顶,语气柔和却坚定:“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外面的世界,很快就要变了。真正的混乱与战斗,还没开始。我不放心你们涉险。”
灵壳轻轻点头,声音细若羽丝,却透着一股不容撼动的执拗:“你……必须回来。”
柳青轻声一笑,眼角却闪过一丝沉重的情绪。衣袍翻飞,他毅然转身,踏入无垠的虚空,身影很快隐入光的褶皱中。
他要去的地方,是光河深处。那里,董辉与小龙正在闭关。
曾经浩瀚如银河的光河,如今仿佛变成了一座炽热的意识熔炉。无数古老的图腾与纹络在光河表面交错流淌,中央那块晶体基座正散发着奇异的光辉,金色与紫黑交织流转,犹如两种意识在彼此对峙,又在相互融合。
这是神龙残魂与天域神识交缠共鸣的迹象。
柳青站在封印边缘,长久凝望。他的眼中,没有战斗的锋芒,只有一层深深的感慨。
董辉,从最初的“敌人”,到如今的“盟友”,这一路走得太苦、太险,也太孤独。
而小龙,那条曾调皮地藏在自己胳膊上的金色小龙,如今也不再是纯粹的孩童,它背负着老龙残识的力量,也将迎来自己的觉醒。
“你们也要醒了啊。”柳青低声道,像是说给他们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他抬起手,一缕如丝的太无气息缓缓涌出,仿佛解开封印的一道温柔叩问。紫光与金辉激荡之间,整个光河轻轻震颤,仿佛回应着即将苏醒的灵魂。
“准备好吧。”柳青目光凝重,低声道。
“最后的战斗……已经没有退路。”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太无、天域、神树、蛮荒、旧世界与新秩序,全都会在这一场浩劫中彻底碰撞。
柳青静静地盘坐在光河之中,仿佛一尊沉睡在宇宙之心的石像。
光粒的潮汐不断自他周身穿过,那些微光既像是星辰燃尽后的余晖,又像是意识深处最纯粹的碎片。每一道光斑划过,都带着某种古老的震动,似乎天地万物的脉搏都汇聚于此,在他体内悄然回响。
他闭着眼,神识沉入识海,连呼吸也变得不可感知。他放下了所有念头。不再思索,不再回忆,不再试图预见未来。
他的意识,像一片历经万劫后的废墟,被风沙吞噬,被时光剥蚀,唯有“在”——那极其寂静的“存在”——是他最后的自我。
在这片太无的领域中,时间早已失去意义。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明白,下一次睁开眼,就是决战之刻。那一刻将无退路。
但就在这片无垠的“寂”中,一抹异样的光芒,悄然在他意识最深处亮起。一个红点。极其微弱,却又极其醒目。
它没有波动,没有气息,没有任何引导或敌意,但在那一瞬间,柳青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击中,心神猛然震荡,意识层层破裂开一道极细微的裂缝。
那红点像是一枚火星,穿透了太无的沉寂,划破了“空”的边界。
“……这是……什么?”柳青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尝试用空无之力将其包裹,感知它的本质。但那红点仿佛并非“存在”本身,而是一道映射,一道虚影。当他即将触及的刹那,它倏然消失,如从未存在。
柳青的神识开始疯狂游走。他在意识深层反复勘探,每一层灵魂折叠,每一个精神涟漪,都被他逐一剖开。
但红点,再未现身。他确信,那不是幻觉。那红点中,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结构——不是攻击,不是操控,像是……监听。更像是某种跨维度的信息锚点,就像被悄悄插入梦境深处的一根“针”。
它没有杀意,却有一种极其古怪的“知觉”。它在看着他。像是一只眼睛,又像是某种意识触角在无声地记录、等待、标记。
“不是神树……”柳青很快否定了第一个可能,“它的气息完全不同。”
神树的意志他早已熟悉——那种根植在混沌深层的吞噬欲,那种试图控制一切意识的黑暗逻辑,他可以一眼识破。
这个红点……却是完全陌生的构造。没有压迫,没有侵蚀,甚至没有自我……只有一种“坐标式”的存在感。它就像是,一个遥远世界,向他扔来的一滴水珠;又像是一个隐秘的“注视者”,悄悄留下的签名。
柳青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命运之内的注脚?还是命运之外的扰动?是下一个文明的回声,还是某个‘存在’在观测我的变数?”他低声自语,神情凝重。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不管你是谁,暂且放你一马。等这场仗打完,再慢慢找你算账。”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神识随即收束,他缓缓闭眼,整个人重新沉入无思想的状态之中。
他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面对的,不是某个神秘红点,不是某个远方注视的存在。
而是,那个早已深植在天地法则与亿万灵魂之中的恐怖之物,神树。
它如梦魇般延展其精神根须,穿透过去与未来,爬上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而柳青,将以“太无之道”为矛,正面迎击。
那红点,依旧静静地藏在他意识的某处,仿佛从未离开。它没有动作,没有回应,却始终“在那里”。像一枚未揭晓的谜题。或者,一只从未开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