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老城区的巷弄像泡发的海带，缠缠绕绕没个尽头。墙皮斑驳得能看见里面发黑的砖，雨漏管滴下的水在地面积成小坑，映着飘在半空的灰雾，像撒了把碎玻璃。林砚踩在坑边的石板上，克隆体的鞋底沾了层薄霜似的灰雾，走一步就留下个淡印，风一吹又散得没影。
“不对劲，这雾比山区的还邪门。” 即墨跟在他身侧，药杵在手里攥得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时不时抹一下胳膊 —— 刚才有缕灰雾飘过来，沾在皮肤上凉得像冰，现在还留着块淡印，“你看前面那户人家，门没关，灯也亮着，却没声音。”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巷尾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在灰雾里晕成个黄圈，里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的红光从掌心凝出一点，刚探过去，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穿碎花衫的老太太走出来，眼神空洞得像两口井，手里攥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碗，碗沿还沾着米粒，却没往嘴里送，只是机械地往前走。
“阿婆？您怎么在这儿？” 林砚往前凑了两步，红光在老太太身前晃了晃。老太太没反应，反而往他身边靠，嘴角慢慢往下淌涎水，沾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印。灰雾顺着她的袖口往出飘，缠上林砚的手腕，像根凉丝丝的线。
“别碰她！” 即墨突然拽开林砚，药杵往老太太身前的灰雾里砸了点药粉。药粉一沾灰雾就冒白烟，老太太浑身一颤，突然张开嘴，发出 “嗬嗬” 的声响，不是说话，更像漏气的风箱。“是失魂了！灰雾钻到她魂魄里，把意识裹住了！”
梁高强拎着桃木剑从巷口跑进来，剑刃的金光在灰雾里晃了晃，像团快灭的火苗：“前面好几户都这样！有个小伙子拿着菜刀在巷子里乱挥，差点砍到队员！” 他往老太太身边凑了凑，金光扫过她的头顶，老太太突然往后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丝清明，却又很快被灰雾盖过去，“这不是普通的失魂，灰雾里有残气，能把人的意识锁在魂魄深处！”
胡婉的银线突然从包里飘出来，对着空中的灰雾探了探，刚碰到就剧烈颤抖，末端泛出淡淡的黑：“对讲机响了！其他老巷也出事了！失魂的人越来越多，还在往这边聚！” 她的声音发颤，银线往回缩的时候，还缠着缕细得快看不见的灰丝，“这灰雾在往一个方向流！像是有人在后面引着它们！”
林砚的胳膊突然隐隐发烫，暗符的印记虽然没亮，却像有颗小石子在皮肤下滚。他的红光往灰雾里探得更深，顺着那些流动的灰丝往巷外追，最后停在老城区中心的戏台子方向 —— 那里的灰雾浓得快成了团，还能看到有失魂的人往戏台子走，像被什么东西吸着。
“是他在搞鬼！” 林砚的红光突然亮了点，“他用残气勾着失魂者往戏台子聚，想借这么多人的魂魄，养新的残气核心！”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梁哥，你带队员把失魂的居民往安全区送，别让他们再往戏台子走；胡婉，你用银线顺着灰丝探路，标记出残气浓的地方，别让队员踩进去；我和即墨去戏台子，找到核心就毁了它！”
“你行吗？” 梁高强皱着眉往他胳膊上扫了眼，“你克隆体在山区耗了不少力，现在又要去碰残气核心，暗符要是被勾动了……”
“我能控住。” 林砚拍了拍令旗，鬼兵的红光在掌心闪了闪，“现在聚灵之力能和灰雾对冲，只要不被核心缠上，就没事。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眼还在机械往前走的老太太，“再晚，这些失魂者的魂魄就被核心吸得回不来了。”
梁高强没再劝，拎着桃木剑往巷外走，路过老太太身边时，用金光在她头顶罩了层薄罩，防止灰雾再往她魂魄里钻：“有事随时喊！我处理完这边就去支援你们！”
胡婉的银线很快在半空织成张细网，灰丝一碰到银线就显形，在网下聚成条条淡线，往戏台子方向引：“我把银线留在这儿当标记，你们跟着亮的地方走，别走错巷弄！” 她的银线末端又黑了点，显然被残气腐蚀得不轻，“小心点，我总觉得这灰雾里藏着眼睛，在盯着我们。”
林砚和即墨顺着银线标记的巷弄走，灰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只剩两步远。墙根下的砖缝里往外渗灰雾，沾在手上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像有东西在砖里爬。路过个杂货店时，门突然 “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一个穿围裙的男人冲出来，手里攥着根鸡毛掸子，对着空气乱挥，灰雾顺着他的领口往里面钻，他却像没感觉似的。
“别硬拉他！” 林砚拦住想上前的即墨，红光在男人身前晃了晃，发现灰雾已经缠上他的魂魄，像层茧裹着，“硬扯会伤他的魂魄，我用红光把灰雾暂时压下去，你趁机把他引到安全区。”
红光缓缓裹住男人的胸口，灰雾在红光里慢慢缩成小团，男人挥掸子的动作慢了点，眼神里闪过丝清明。“水…… 我要水……” 他喃喃地说，手垂了下去。即墨赶紧扶着他往巷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把药杵塞给林砚：“你拿着，万一遇到危险，药粉还能挡一下！我送完他就去找你！”
林砚攥着药杵，继续往戏台子走。戏台子的轮廓在灰雾里渐渐清晰，木质的台柱裂着缝，上面的红漆掉得只剩点印，台幔烂得像破布，被风吹得 “哗啦” 响。最吓人的是戏台中央，十几个失魂者围着个半人高的灰雾团，像在拜什么，灰雾团里裹着个黑色的光点，正是残气核心，正往出冒灰丝，缠在失魂者的手腕上，往核心里吸着什么。
“果然在这儿。” 林砚的红光往核心探去，刚靠近就被灰丝缠上，红光剧烈跳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核心里的残气和自己暗符的气息是通的，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淡淡的笑声 —— 是聊斋之主的残魂，在等着他靠近。
“林砚！我来了！” 即墨从巷口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新的药粉袋，“梁哥把居民都送安全区了，胡婉也在外面守着，不让其他失魂者过来！” 她往戏台中央看了眼，倒吸口冷气，“这些失魂者的魂魄，在被核心吸！再晚就回不来了！”
林砚的胳膊越来越烫，暗符的印记开始隐隐发亮。他知道不能再等，红光突然爆发，鬼兵的小剑凝出半人高，对着核心周围的灰丝挥去：“我先劈散灰丝，你用药粉撒在核心上，别让它再吸魂魄！”
红光扫过的地方，灰丝 “滋滋” 响着断了，失魂者们浑身一颤，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茫然地四处看。即墨趁机往核心方向跑，药粉往核心上撒去。可药粉刚碰到灰雾，就被弹了回来，核心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对着林砚的方向吸来：“终于等到你了！你的暗符里有我的残气，只要吸了你的灵力，这核心就能变成新的通界钥匙！”
林砚的身体开始往核心飘，克隆体的红光剧烈波动，像是快被吸走。他赶紧用红光缠住旁边的台柱，才稳住身形：“你以为这点手段就能赢？我早就知道你在等我！” 他的鬼兵突然对着核心刺去，红光穿过灰雾，刺中核心的边缘，“你用失魂者当诱饵，就是想引我来，借暗符的共鸣吸我的灵力！”
核心里的残魂笑了起来，灰雾突然往出涌，把周围的失魂者都裹住，往核心方向拉：“你毁了核心，这些失魂者的魂魄也会跟着散！你不毁，我就吸你的灵力！你选哪个？”
失魂者们被灰雾裹着，开始往核心撞，有的已经碰到核心的灰雾，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即墨想上前拉，却被灰丝缠住手腕，动弹不得：“林砚！别毁核心！想别的办法！”
林砚的红光越来越弱，克隆体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那些慢慢透明的失魂者，又看了看核心里越来越亮的黑色光点，突然想起克隆体里的聚灵之力 —— 聚灵之力能和魂魄共鸣，说不定能把失魂者的魂魄从核心里拉出来。
“我两个都选！” 林砚突然大喊，聚灵之力全部爆发，红光分成两股，一股对着核心缠去，阻止它吸灵力；另一股对着失魂者飘去，裹住他们的魂魄，往外面拉，“即墨！用药粉撒在失魂者身上，帮我稳住他们的魂魄！”
即墨赶紧挣脱灰丝，药粉往失魂者身上撒去。药粉一沾灰雾就冒白烟，失魂者们的身体不再透明，魂魄被红光裹着，慢慢从核心的吸力里脱出来。核心里的残魂急了，灰雾往出涌得更凶，对着林砚的暗符方向冲去：“你别想得逞！我就算毁了核心，也要拉你的魂魄一起！”
核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黑色的光点开始扩大，像是要炸开。林砚的红光赶紧往核心缠得更紧，想压制住它的波动：“别炸！你炸了核心，这些失魂者还是会受伤！”
“我不管！” 残魂的嘶吼声在核心里回荡，“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梁高强的大喊：“林砚！胡婉发现残气在往地脉里钻！是通界门的方向！他想借核心爆炸的气浪，把地脉裂缝弄大！”
林砚心里一沉，才明白残魂的真正目的 —— 不是要吸他的灵力，是想借核心爆炸，把老城区的地脉裂缝炸开，让通界门的阴气涌出来！他赶紧加大聚灵之力，红光对着核心压去：“别炸！你打开地脉裂缝，也会被通界门的阴气吞掉！”
核心的震动越来越厉害，黑色的光点已经快撑破灰雾。失魂者们被红光裹着，已经退到戏台边缘，可还有几个离核心太近，身体又开始变得透明。即墨的药粉已经撒完了，只能用手去拉，却被灰雾烫得缩回手。
“林砚！快决定！核心要炸了！” 梁高强大喊着，桃木剑对着核心的方向挥去，金光想帮着压制，却被灰雾挡住。
林砚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光点，又看了看那些快透明的失魂者，突然做出个决定 —— 他的红光突然收回来，全部裹住那几个离核心近的失魂者，往戏台外拉，把核心留给了残魂：“先救他们！核心炸了，我们再堵地脉裂缝！”
红光刚把最后一个失魂者拉出来，核心就 “轰隆” 一声炸开。灰雾和黑色的光点四处飞溅，戏台的台柱被气浪掀得倒在地上，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砖缝里涌出更多灰雾，还能看到有黑色的裂缝在慢慢扩大 —— 是地脉裂缝，正往通界门的方向延伸！
“不好！裂缝在扩大！” 林砚大喊着，红光对着裂缝探去，想堵住它，“梁哥！胡婉！快用金光和银线帮我拦着灰雾，别让它往裂缝里钻！”
梁高强的金光和胡婉的银线很快凑过来，和林砚的红光缠在一起，对着裂缝压去。灰雾被挡住了，可地脉裂缝还在扩大，里面的阴气越来越浓，甚至能看到有淡淡的黑色光点从裂缝里钻出来，是通界门的残气。
核心炸开的灰雾里，突然传来残魂的笑声：“哈哈哈！我成功了！地脉裂缝已经往通界门延伸了！就算你们堵住这里，其他地方的裂缝也会打开！封灵阵失效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笑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灰雾里。林砚的红光还在压制裂缝，可裂缝扩大的速度只是慢了点，没完全停下。他的胳膊已经烫得发麻，暗符的印记亮得刺眼，能感觉到裂缝里的通界门残气正在和暗符共鸣，像在召唤什么。
“我们快撑不住了！” 胡婉的银线已经断了好几根，声音带着哭腔，“红光和金光都在变弱，裂缝还在扩大！”
林砚的克隆体开始变得透明，聚灵之力快耗光了。可他看着身边的队友，看着巷外安全区里的居民，突然咬紧牙关，把最后点聚灵之力爆发出来：“再撑一会儿！陈铭说特应局的破阵队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带了镇魂石，能暂时堵住裂缝！”
红光突然亮了点，把裂缝的扩大速度又压下去些。可就在这时，林砚的暗符突然剧烈发烫，一道黑色的光从印记里钻出来，对着裂缝里的通界门残气冲去 —— 是暗符里残留的最后一缕残气，竟然和通界门的残气缠在了一起，想把林砚的魂魄也拉进裂缝！
“林砚！你的魂魄在往外飘！” 即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别被残气勾走！再撑一会儿！破阵队就来了！”
林砚的意识开始模糊，克隆体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能感觉到魂魄正在被往裂缝里拉。可他看着即墨通红的眼睛，看着梁高强和胡婉还在坚持的背影，突然笑了，用最后点力气把红光往裂缝里压：“我不会走的…… 我还要和你们一起…… 保护青城……”
黑色的光已经缠上了他的魂魄，裂缝里的通界门残气也越来越浓，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鬼怪的嘶吼声。林砚的红光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黑色的光拉进裂缝，巷口突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还有陈铭的大喊：“林砚！我们来了！镇魂石带来了！”
破阵队的队员们抬着镇魂石往裂缝方向跑，镇魂石的金光在灰雾里显得格外亮。林砚的精神突然一振，想把红光再撑一会儿，可黑色的光突然发力，把他的魂魄往裂缝里拉得更紧。
“林砚！” 即墨想拉他，却被灰雾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往裂缝飘。
林砚看着越来越近的镇魂石，又看了看身边的队友，突然做出个决定 —— 他把最后点聚灵之力都传给红光，对着裂缝里的通界门残气刺去，想为破阵队争取时间：“用镇魂石堵裂缝！别管我！”
红光刺中残气的瞬间，黑色的光突然弱了点，林砚的魂魄暂时稳住了。破阵队的队员趁机把镇魂石放在裂缝上，金光爆发出来，裂缝慢慢停止扩大，里面的残气也被压了回去。
林砚松了口气，身体却再也撑不住，往地上倒去。即墨赶紧跑过来扶住他，发现他的克隆体已经透明得快看不见了，只有暗符的印记还亮着，像颗红色的痣。
“陈铭！快想想办法！他的克隆体快散了！” 即墨抱着林砚，眼泪掉在他的胸口。
陈铭蹲在林砚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暗符的印记，脸色沉得像墨：“暗符和通界门残气缠在一起，耗了他太多魂魄之力。现在只能先把他带回特应局，用聚灵草熬药，帮他稳住克隆体。”
队员们抬着林砚往车的方向走，胡婉和梁高强跟在后面，看着渐渐被镇魂石堵住的裂缝，还有散在巷弄里的灰雾，谁也没说话。
可没人注意到，镇魂石的边缘，有缕极细的灰雾正往石缝里钻，顺着地脉往通界门的方向爬。而林砚胳膊上的暗符印记，虽然暗了下去，却在皮肤下留下了道淡淡的黑纹，像条小蛇，在慢慢往心脏的方向爬。
封灵阵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失效，地脉裂缝只是暂时堵住，暗符里的残气还没净化，一场比之前更凶险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而林砚的克隆体，能不能撑到封灵阵失效的那天，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