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人家两天,”张班长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你们三个……心里就真没啥想法?”
侯鹏站得笔直,目光却还望着五班消失的方向。他嘴唇动了动,看了一眼身边两位战友似乎没什么反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挺直了腰板。
但他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回去就加练!人家在草原五班这种被很多人视为“流放地”的地方,条件这么艰苦,都没放弃自己,反而练得比谁都狠。自己在团部驻地,吃得好住得好,保障齐全,还有什么脸面喊苦喊累?还有什么资格浑浑噩噩?没有!
林文杰的表情则比较严肃,他思考了一下,才认真地回答:“班长,我们回去肯定会努力训练,绝不掉链子。在草原五班,尤其是在许三多身上……我看到了和我们身上很不一样的东西。说具体我也说不好,但感觉……就是一种劲儿,一种心气!我回去好好想想,琢磨透了,再跟您汇报。”
孙宇峰脸上则带着惯有的、略显轻松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认真:“班长,以后您可真得多申请几次来五班的运输任务!嘿嘿,昨天跟着尖兵跑了那几趟障碍,虽然累瘫了,但被他指点那几下,真的感觉不一样!感觉身体灵活了不少,发力都顺畅了!这地方,邪门,练人!”
张班长听着三个兵虽然不同但都透着一股向上劲头的回答,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他用力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侯鹏的肩膀,又看了看林文杰和孙宇峰。
“好!好!有想法就行!有点子心气就行!”他连说了几个好字,“走吧,咱们也该回了。不用跟他们告别了,别耽误他们训练。”他指了指卡车,“在这儿呆了这几天,回去我还得跟连里销假呢。”
他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依旧寂静、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营房和远方的草原,语气变得深沉起来,像是在对三个兵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咱们当兵的,说起来拥有的很多,有枪有炮,有战友有营地;但其实拥有的也很少,少到可能最后就剩下身边这几个弟兄,和自己身上这把力气、这副筋骨。”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在三个年轻士兵的心上:
“但无论拥有得多还是少,咱们都不能把最根本的东西忘了——一个军人的本分,一个兵的职能!那就是时刻准备着,能打仗,打胜仗!草原五班没忘,许三多没忘,咱们……更不能忘!”
侯鹏、林文杰、孙宇峰三人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并拢双腿,抬起手臂,向张班长、也向身后那片晨光中的草原营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
“是!班长!”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吉普车碾过挂着冰霜的草甸,缓缓驶离。车后窗里,三双年轻的眼睛依然忍不住回望着那片渐渐远去的、孤独却倔强的营房,以及营房后那片无垠的、正在苏醒的草原。每个人的心里,都仿佛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静静地燃烧着。
许三多精准地把控着负重越野的距离,在一处遍布大小石子的缓坡前停了下来。他放下背囊,二话不说,就开始往里面挑拣合适的石头增加负重。
班长老马微微喘着气跑到他身边,一边学着许三多的样子往自己背囊里装石头,一边询问道:“三多,咱们今天上午的训练计划,你心里有谱了吗?”
许三多点头,动作没停:“班长,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吃完饭,歇一刻钟就开始。”
这时,李梦几乎是被薛林和魏宗万半搀半拖着跑到了目的地。薛林和魏宗万松开手,也立刻开始默默地往背囊里加石头。李梦则直接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他缓过一口气,好奇地看向许三多,带着点侥幸心理问:“三多…今天上午…是不是还是练障碍跑?我觉着我昨天那个深坑爬得有点感觉了……”
许三多摇摇头,语气平静却打破了李梦的幻想:“不是障碍跑。昨天跑了几趟,你们大概的弱项我都摸清楚了。咱们今天上午,就针对每个人的弱项,分开来直接进行强化训练。”
李梦一听“强化训练”四个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皱成了苦瓜:“啊?针…针对性训练?会不会…特别难?特别辛苦啊?会不会比跑障碍还累人啊?”
许三多闻言,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李梦,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脸上带着他特有的那种认真和纯粹:“不会啊。可简单嘞。”
在几个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正在装石头的魏宗万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他可是摸清规律了——每次三多一脸真诚地说“可简单嘞”,那都是站在他这个“非人类”的理解基础上。
反正他们从来没觉得“简单”过!但他知道,三多这么说,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纯粹是觉得为了大家能提升,这些训练本就该是这么“简单”的事。
薛林沉默地装着石头,听到李梦的话,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怕累?怕辛苦?那你来当什么兵啊?留在学校念书,或者在机关坐着,不是更轻松?”
李梦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辩解:“我…我这不是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来的嘛!”
马班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这熊样?还保家卫国?你让国家派个班专门保护你吧!”
许三多听着几人熟悉的斗嘴,心里却涌起一阵奇异的暖流和触动。前世,他刚来到五班时,才是那个被所有人排斥、嘲讽、围攻的“逆着跑的狗”。而现在,角色似乎调换了,成了大家集体“鞭策”着有点滑头的李梦向前。这种变化,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