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陆明远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左眼也只剩下最后一丝银灰在苦苦挣扎。
他嘴角扭曲的笑容与祭坛上那些净世使如出一辙，眼角蔓延的晶痕犹如活物，在苍白的面皮上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你......“陆琰猛地后退，守山人印记爆发出刺目银光，“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不全是。“陆明远的声音忽高忽低，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确实想对抗归墟......但它在我体内埋下的种子......比想象中更深......“
他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的右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似乎在和体内的某种力量搏斗。银灰与暗红在他的双眼中交替闪烁，好似两轮明月在血海中沉浮。
“快走......“陆明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去找......白薇......“
祭坛上的净世使们发出低沉的笑声。
为首者抬起枯枝般的手指，一道暗红光束射出，正中陆明远的后心。
“啊！“银瞳尊者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全身剧烈抽搐。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不自然的弧度。
“欢迎归队，陆大人。“净世使首领阴森地笑道。
陆琰的心沉到谷底。
他孤身一人，没有玉心剑，右臂半晶化，面对的是七个净世使高阶议员和一个被归墟完全控制的银瞳尊者。
而阿莲，就悬浮在祭坛中央，生命气息微弱如风中之烛。
绝境。
但守山人从不退缩。
陆琰深吸一口气，将恐惧与杂念全部压下。他缓缓站直身体，守山人印记的光芒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如亘古星辰。
银灰色的灵力从全身毛孔渗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膜。
“放了她。“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是最后通牒。“
净世使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发出刺耳的笑声。
陆明远——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归墟意志——歪着头打量陆琰，眼中满是猫戏老鼠般的残忍趣味。
“守山人的固执，真是三百年不变。“他轻轻抬手，阿莲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呼。
“但你知道吗？她体内的已经激活，仪式不可逆转。山神即将苏醒，而你将见证这一刻。“
陆琰的目光越过敌人，落在阿莲身上。
小女孩的眉心印记，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暗紫色，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晶簇在生长。
但就在他注视的刹那，阿莲突然睁开了眼睛——左眼依然是纯净的金色，右眼却已经变成了与陆明远如出一辙的暗红。
“大哥哥......“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杀了我......“
这句话像一柄尖刀刺入陆琰心脏，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阿莲说的是“杀了我“，而不是“救救我“。
这意味着什么？
净世使首领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转身看向祭坛：“怎么回事？容器怎么还能自主说话？“
陆明远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他快步走向祭坛，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不可能......污染应该已经完成......“
机会！
陆琰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他全身灵力轰然爆发，不再保留任何余力。银灰色的光芒火焰般腾起，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扑祭坛。
“拦住他！“净世使首领厉声喝道。
三名白袍人瞬间闪到陆琰前进路线上，六只手掌同时推出，暗红色的晶墙拔地而起。
但陆琰不闪不避，右拳收于腰间，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守山人印记的光芒几乎要刺破穹顶——
“破！“
拳出如龙，银灰色的灵力凝聚成锥形锋芒，狠狠撞在晶墙中央。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晶墙应声而碎，三名净世使被余波掀飞，白袍在空中撕成碎片，露出下面布满晶痕的畸形躯体。
但这一击也耗去了陆琰大半灵力。
他喘息着单膝跪地，右臂的晶化部分因过度使用而进一步蔓延，现在已经覆盖了整个右肩。
“垂死挣扎。“
陆明远冷笑一声，抬手一挥，四根暗红晶刺从地面暴起，瞬间贯穿了陆琰的四肢。鲜血喷涌而出，将银灰色的灵力染成暗红。
剧痛让陆琰眼前发黑，但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透过血雾，他看到陆明远转身走向祭坛，手掌按在阿莲额头，暗红光芒大盛。
“既然容器还有瑕疵，那就由我来补完最后一步。“他的声音变得扭曲而陌生，“以归墟之名，唤醒沉睡的山神！“
阿莲的身体剧烈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右眼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左眼的金光也在迅速黯淡。
更可怕的是，整个球形空间开始震动，穹顶的暗红晶体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正试图破壳而出。
陆琰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贯穿四肢的晶刺将他牢牢钉在原地。鲜血在身下汇成一汪小小的血泊，灵力也在快速流失。
绝望潮水般涌来……
他失败了，辜负了钱禹的牺牲，辜负了白薇白芷的信任，也辜负了阿莲最后的祈求。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底响起：
“守山人，永不独行。“
钱禹的声音！
紧接着是更多声音，如同无数回响重叠在一起：
“以身为门，以魂为锁......“
“永镇归墟，万世守疆......“
“罪弟远河，泣血立誓......“
陆琰猛然醒悟——这是历代守山人的意志。他们从未真正离去，而是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血脉印记之中。
贯穿他身体的晶刺突然剧烈震动，随即在一声清脆的爆响中化为齑粉。
陆琰跌落在地，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守山人印记中涌出，迅速修复着受损的肢体。那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融合了历代守山人意志的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
祭坛上，陆明远似乎也感应到了异常，猛地回头。当他看到陆琰缓缓站起的身影时，暗红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可能......“他喃喃道，“守山印记的终极共鸣？这需要至少七代守山人的意志认可......“
陆琰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笼罩在银白色的光焰中，眉心的印记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银灰色，而是流转着七彩光华。
更惊人的是，他的右臂——那被晶化的部分——正在一点点恢复血肉之色，暗红的晶簇似遇到烈日的寒冰，缓缓消融。
“陆明远前辈。“陆琰开口，声音中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您三百年的坚持，不该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银瞳尊者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暗红与银灰在他的双眼中疯狂交替。
他抱住头，发出痛苦至极的嚎叫：“杀了我......趁我还能......控制......“
净世使首领见势不妙，厉声喝道：“阻止他！山神即将降临！“
剩余的四名净世使同时扑向陆琰，暗红晶刺暴雨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