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着上海，城市的霓虹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公寓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斑斓的光带。清清侧躺在床边，浩哥蜷缩着身体，头靠在他胸前，呼吸终于变得均匀而绵长，只是偶尔还会因为梦中不安的抽泣而轻轻颤抖一下。
清清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着浩哥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眼睑下淡淡的青黑，心疼得像被细密的针扎过。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浩哥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白天，他几乎是半哄半抱着，陪着浩哥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和焦虑。听到结果的那一刻，清清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同时又奇异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知道了问题所在，知道了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浩浩不爱他了，而是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一场疾病。
医生开了药，并建议进行定期心理咨询。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浩哥一直很沉默，只是紧紧攥着清清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汹涌海浪中唯一的浮木。
此刻，看着他终于睡去，清清才敢拿出手机，调至最暗的亮度，点开了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战队小群。他犹豫了一下，敲下几行字。
【清清】：龙哥，钎城哥，尾子哥，康康……我找到浩浩了。他……生病了，抑郁症。今天刚看完医生。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在这里陪陪他。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然】：！！！小马！你找到浩哥了！生病了？严不严重啊？
【冰尘】：知道了。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训练的事不急。
【钎城】：需要什么帮忙就说。
【九尾】：……
九尾只回了一串省略号。他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闪过自己之前对清清的怒吼，那些“要死要活”、“拖累所有人”的字眼此刻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自己的心上。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堵得厉害。他讨厌这种无力感，讨厌自己除了在旁边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是对于俱乐部的危机，还是对于队友的痛苦。
训练室里，因为清清的这条消息，气氛有些沉闷。
“抑郁症啊……”不然挠了挠头，脸上是真实的担忧，“那玩意儿听说挺难受的，浩哥一个人肯定扛不住，还好小马找过去了。”
冰尘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在训练计划表上，将清清的名字后面标注了“事假”。
钎城看着九尾明显低落的侧影，拿起水杯起身，去接水时，顺手将九尾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换成了温热的。
九尾感受到旁边的动静，瞥了一眼那杯冒着热气的水，没说话，也没动。
(此刻，在上海的公寓里)
后半夜，浩哥还是醒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清清怀里，感受着身后人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看着那道斑斓的光带，许久，才用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的脆弱，轻声问：“小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清清的心猛地一揪，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把脸埋在他后颈处，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胡说八道。你只是生病了，就像感冒发烧一样，生病了就要治，治好了就没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浩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浩哥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他翻了个身，在黑暗中与清清面对面，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我……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怎么都爬不上来……很害怕……”他低声诉说着那些从未对人言说的恐惧。
“没关系，害怕就跟我说。”清清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我可能拉不动你，但我会跳下去陪你一起。我们一起想办法，慢慢往上爬，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泛的安慰，只有最朴素的陪伴和承诺。浩哥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清清的手，仿佛要将那份温暖和力量刻进骨子里。在这片属于他们的黑暗和寂静中，两颗孤独寻找了许久的心，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和依靠，像在无垠宇宙中遥相呼应的星辰，终于确定了对方的坐标。
第二天，清清陪着浩哥去做了第一次心理咨询。他在咨询室外紧张地等待着，度秒如年。当浩哥走出来时，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里似乎少了一些昨天的死寂，多了一丝微弱的、尝试着想要挣脱出来的光亮。
“感觉……好像说出来，会好一点点。”浩哥看着清清，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勉强。
“嗯！”清清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会越来越好的！”
他拉着浩哥的手，走在上海的街头，没有去什么热闹的地方，只是沿着种满梧桐树的安静街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浩哥偶尔会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下路边一只慵懒的猫，或者一株形状奇特的云。
“发给小马看。”他低声说着，操作着手机。
几乎同时，清清的手机响起了特别关心的提示音。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浩哥发来的照片，以及下面跟着的一个简单的【。】——这是他们之间重新建立起来的、小心翼翼的分享信号。
清清抬起头，对着浩哥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也拿出手机，拍下浩哥在阳光下的侧影，回了过去。
【清清】：收到。
简单的互动，却仿佛有着穿透时光的力量，一点点驱散着笼罩在彼此心头的阴霾。他们就像两座在蔚蓝海面上对望的岛屿，曾经被迷雾隔绝，如今正努力地、一遍遍地发出信号，确认着彼此的存在，书写着跨越距离的“书信”。
(而在广州的基地，生活也在继续)
训练不能停。星火资本陈总的到访，像一剂强心针，也让压力倍增。四人组的训练更加刻苦。
九尾依旧是那个最拼的，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地发泄，而是将那股狠劲用在了更精细的地方。他会反复研究某个眼位，计算某个技能的极限距离，和冰尘、钎城讨论更优化的团战切入时机。
在一次高强度的训练赛后，九尾因为一个细微的走位失误被对方抓住机会，导致团战失利。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摔鼠标，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点开了死亡回放。
“这里，”钎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指着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草丛阴影，“对方辅助提前在这里做了视野，你从这边绕，会被看到零点几秒。”
九尾盯着那个位置，眉头紧锁，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种冷静的、专注于问题本身的交流，取代了之前的暴躁和沉默，成为一种新的常态。
休息时间，九尾瘫在沙发上刷手机，点开了那个许久没冒泡的、关系最铁的小群。
【一诺】：@九尾 @钎城 听说你们俱乐部有转机了？来个老板？
【无畏】：真的假的？好事啊！
【Gemini】：哪个老板这么有眼光？快透露透露！
【爱思】：儿子们有救了？
【九尾】：……八字还没一撇，看雷霆杯。
【一诺】：压力山大啊。不过有你和钎城在，问题不大。
【九尾】：少捧杀。
【九尾】：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这剧情总算不像之前那么憋屈了。虽然还是那点破事，训练、比赛、队友闹心，但好歹……有点像活人过日子了，有点起伏，没那么平了。
【钎城】：嗯。
【一诺】：？？？钎城你这个‘嗯’是赞同剧情还是赞同九尾？
【无畏】：我猜是赞同九尾说的所有话（包括吐槽作者）。
【九尾】：……杨涛你闭嘴！谁吐槽作者了！
【Gemini】：你们有没有觉得，小马最近安静得有点反常？@清清
【清清】：……我没事，葛老师。在忙。
【九尾】：……
九尾看着清清那条明显不欲多言的回复，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不舒服又冒了出来。他知道清清现在需要空间，但他就是……妈的。
他关掉群聊，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如果……如果是周诣涛那家伙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也像小马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让他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恰好对上钎城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吃点水果。”钎城把盘子放在茶几上。
九尾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周诣涛，你会得抑郁症吗？”
钎城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摇了摇头：“不知道。”他顿了顿，看着九尾，语气认真了几分，“但我知道，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我会说出来。”
九尾盯着他看了几秒，嗤笑一声，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道：“……算你还有点脑子。”
钎城看着他别别扭扭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几天后，清清在群里发了消息，说浩哥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也愿意按时吃药和配合咨询了，他订了后天回程的票。
消息发出来，训练室里几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冰尘】：收到。路上小心。
【不然】：小马万岁！浩哥加油！等你们回来！
【钎城】：嗯。
【九尾】：……赶紧回来训练，落后太多别拖后腿。
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层坚冰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放下手机，九尾看着电脑屏幕上熟悉的游戏界面，又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开始rank的钎城。窗外阳光正好，基地里键盘声清脆。危机尚未解除，挑战依然严峻，队友的心伤还需时间抚平。
但有些东西，确实在悄然改变。比如，更加坚定的战意，比如，学会克制的脾气，比如，那些无声却愈发清晰的羁绊。
就像在浩瀚星海中，经过短暂的迷茫和偏离轨道后，重新校准方向，继续向着既定的目标，并肩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