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空调兢兢业业地吐着冷气，将盛夏的燥热隔绝在外。训练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响，偶尔夹杂着不然因为操作失误发出的懊恼低吼。
九尾刚结束一局高强度rank，手指有些发僵，他摘下耳机，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钎城的屏幕还亮着，人却不在座位上。他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一盒拆了封的、看起来就很酥脆的蝴蝶酥。
几乎是同时，九尾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昨晚熬夜复盘，早上起得晚，没吃多少东西。
他盯着那盒蝴蝶酥，内心天人交战。拿？好像有点没面子，而且万一周诣涛自己还没吃呢？不拿？肚子确实在抗议，而且那玩意儿看起来真挺香的……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那盒蝴蝶酥，递到了他面前。
九尾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对上钎城不知何时回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
“……干嘛？”九尾语气硬邦邦的，试图掩饰被抓包的尴尬。
“尝尝，刚送来的，味道不错。”钎城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分享再普通不过的零食，“看你没吃早饭。”
九尾的脸颊瞬间有点发热。这家伙眼睛怎么这么毒？！他梗着脖子，想拒绝，但蝴蝶酥的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最终，他还是别别扭扭地接了过来，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谢了。”
酥脆香甜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确实好吃。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钎城看着他小仓鼠似的进食模样，眼底笑意加深，没再说什么，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日常任务。
这时，冰尘拿着平板从外面进来，打破了训练室的安静：“都停一下。下午场馆那边临时有活动，训练赛取消了。”
“取消了？”不然第一个跳起来，“那下午干嘛？自由活动？”
“嗯，”冰尘推了推眼镜，“经理说大家最近训练辛苦，下午放个短假，可以自由安排。晚上七点前回来就行。”
这突如其来的假期让训练室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补觉了！”不然伸了个懒腰，“我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清清也露出轻松的笑容，低头看了眼手机，似乎在想怎么安排这几个小时。
冰尘看向钎城和九尾：“你俩呢？有什么安排？”
九尾嘴里还叼着半块蝴蝶酥，闻言愣了一下。放假？他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回去睡觉？好像也不困。出去逛？嫌麻烦。
钎城侧头看向九尾，语气自然地问道：“听说市中心美术馆有个新开的‘数字沉浸艺术展’，想去看看吗？”
美术馆？艺术展？九尾挑眉，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钎城。这像是他许鑫蓁会去的地方吗？
钎城仿佛看懂了他的眼神，补充道：“不是传统那种。是利用光影和科技手段打造的沉浸式体验，据说视觉效果很震撼，适合……换换脑子。”他顿了顿，看向九尾，“而且，人不多。”
最后一句似乎戳中了九尾某个点。他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九尾嚼着蝴蝶酥，考虑了几秒。回去对着四面墙好像也挺无聊，换个环境……似乎也行？他瞥了钎城一眼，对方眼神坦荡，带着询问，没有丝毫勉强。
“……随便。”九尾最终还是给出了他标志性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钎城却像是得到了肯定答复，唇角微弯：“好，那我订票。”
不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用手肘撞了撞冰尘，压低声音：“尘哥，听见没？美术馆！钎城哥要带尾子哥去陶冶情操了！”
冰尘面无表情：“总比你只会睡觉强。”
下午两点，两人出现在了市美术馆门口。正如钎城所说，这里环境清幽，人流稀疏。九尾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这座充满现代感的建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新奇。
检票进入展馆，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第一个展厅是“星河漫步”，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宇宙中的星辰，在黑暗中缓缓流动、汇聚、散开，伴随着空灵的音乐，营造出一种置身无垠星海的错觉。
九尾站在入口处，看着眼前流动的光影，微微怔住。他习惯了电竞屏幕上激烈的色彩碰撞和快节奏的画面切换，这种缓慢、宏大又带着些许疏离感的视觉体验，对他而言很陌生。
钎城站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侧影融入这片人造星河中。
两人随着人流（其实也没几个人）慢慢向前走。接下来的展厅有利用水雾和激光打造的“雨林幻境”，有通过镜面反射和光影变化构筑的“无限迷宫”，还有需要互动才能触发光影变化的“声动涟漪”……
九尾一开始还端着架子，只是默默地看着。但在“声动涟漪”展厅，当他无意中踩到地面某个感应区域，脚下瞬间漾开一圈圈彩色的光晕，并发出悦耳的音符时，他像是被惊到的小动物，猛地缩了一下脚，随即又觉得有趣，试探性地又踩了几下，看着不断扩散的光圈，眼睛里闪过一丝孩子气的好奇和兴奋。
钎城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口罩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没有上前，只是用手机，悄悄拍下了那个在光影中显得有些笨拙又鲜活的身影。
在穿过一个由垂挂的、不断变换色彩的发光纤维构成的“光之帘幕”时，九尾因为抬头看那些流动的光带，没注意脚下，被略微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
“小心。”钎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九尾站稳，下意识想甩开，钎城却已经适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但那一瞬间的触碰和靠近，在昏暗迷离的光线下，在周围变幻的色彩映衬下，莫名地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九尾感觉被碰到的手臂皮肤有点发烫，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快步穿过了帘幕。
最后一个展厅是“幻境花海”，整个空间被投影技术打造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正在盛放和凋零循环的奇异花海。花瓣如同雪花般飘落，又化作光点消失，周而复始。空中还漂浮着一些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发光体，缓慢游弋。
这里几乎没有人。他们站在花海中央，仿佛被整个世界温柔地包裹。
九尾仰着头，看着头顶不断飘落又重生的花瓣，眼神有些放空。这里的安静和绚烂，与他平日所处的喧嚣环境截然不同。
“怎么样？”钎城的声音很轻，怕打破这片宁静。
九尾回过神来，撇撇嘴：“……还行吧。花里胡哨的。”
典型的九尾式嘴硬。但钎城注意到，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追随着一片缓缓飘落的、发着淡蓝色光芒的花瓣，直到它消失在地面。
从美术馆出来，外面阳光正好。重新回到喧闹的城市，九尾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拉了拉帽檐。
“饿了吗？”钎城问，“附近有家不错的甜品店，他们家的芒果冰沙很有名。”
九尾本想拒绝，但想到刚才在美术馆里站了那么久，确实有点口干舌燥，而且……芒果冰沙听起来不错。
“……嗯。”
甜品店环境雅致，客人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钎城点了招牌的芒果冰沙和一份抹茶蛋糕，九尾则要了杯冰美式——他习惯用这个提神。
冰沙很快送上来，堆得像座小山，金黄诱人，上面铺满了新鲜芒果粒和椰果。九尾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冰爽甜腻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味蕾，他满足地眯了眯眼。
钎城看着他毫不掩饰的享受表情，将自己面前那碟抹茶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不甜。”
九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挖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浓郁的抹茶味和微苦的回甘，确实中和了冰沙的甜腻。
两人安静地吃着东西，窗外是车水马龙，窗内是难得的静谧。没有训练，没有比赛，没有队友的吵嚷，只有舒缓的音乐和食物的香气。
九尾吃着吃着，忽然放下勺子，看着钎城，语气带着点审视：“周诣涛，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钎城拿着叉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无辜：“计划什么？”
“看展，然后来吃甜品。”九尾眯起眼睛，“这不像你临时起意会做的事。”
钎城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平日里温和的、带着距离感的，而是带着点被看穿后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他承认得很干脆，“提前查了攻略。”
九尾：“……”他就知道！
“为什么？”九尾追问，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钎城放下叉子，目光落在九尾因为吃了冰沙而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上，声音低沉而清晰：“想带你做点不一样的事。不想你的生活里，只有基地和游戏。”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九尾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九尾怔住了，他看着钎城，一时忘了反应。这家伙……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戳人心窝的话。
他猛地低下头，拿起勺子用力戳着碗里快要化掉的冰沙，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红色，嘴里嘟囔着：“……多管闲事。”
但这一次，那抱怨里听不出多少怒气，反而更像是……害羞。
钎城看着他发红的耳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纸巾，轻轻擦掉自己嘴角并不存在的蛋糕屑，眼底的笑意如同窗外温暖的阳光，明亮而柔和。
回基地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居多。但气氛却与来时不同，少了些试探和别扭，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平和。
快到基地楼下时，九尾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钎城面前。
屏幕上，是美术馆“幻境花海”展厅里，一张抓拍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焦点对准了空中一个游弋的发光水母，但背景里，钎城侧身站立、抬头凝望的剪影被虚化成了深邃的轮廓，与漫天飘落的光瓣融为一体，竟有种意外的……好看。
“……手滑拍的，丑死了，删了吧。”九尾语气生硬，眼神却瞟向别处。
钎城看着那张照片，愣了几秒，随即，一抹极其清晰、毫无保留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我发给我自己了。”他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愉悦。
九尾：“……”他一把抢回手机，脸上热度飙升，“……随你便！”
他转身快步走进大楼，脚步仓促，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
钎城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个背影，感觉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
这个下午，没有群聊的喧嚣，没有训练的紧张，只有安静的展厅，甜美的食物，和一次……笨拙却真诚的，试图靠近彼此的尝试。
而成果，似乎还不错。
第133章（全新版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