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模糊而冰冷的灰色里。
顾瑾言的车尾灯早已消失在街道拐角，如同温婉决绝离去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凌云僵立在原地，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此刻像一块浸满冰水的破布，沉重地贴在他身上。雨水顺着他黑硬的短发流过脸颊，汇聚在下颌，一滴一滴砸落在积水的地面，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
可这些，他都感觉不到了。
耳边反复回响的，是温婉最后那句，比这秋雨更刺骨的话语——
“凌总，以什么身份过问？”
以什么身份？
丈夫吗？
那个在她生日当天，带着他们的儿子去陪另一个女人过“纪念日”的丈夫？
那个五年来对她付出视若无睹、对她的真心肆意践踏的丈夫？
那个直到她心死离开，才后知后觉、丑态百出地纠缠的丈夫？
这个身份，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像个天大的笑话。
前夫吗？
法律上还不是，但在她心里，或许早已是了。而且，是一个她迫不及待想要彻底摆脱的前夫。
合作伙伴？竞争对手？
更是无稽之谈。
“凌总”……
这个她曾经带着爱意和期盼唤出的称呼，如今从她口中吐出，只剩下公事公办的疏离和冰冷的划清界限。
她用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就将他所有疯狂的嫉妒、失控的质问，都钉死在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耻辱柱上。
他有什么资格？
他凭什么过问？
凭那本尚未换证的结婚证吗？那薄薄的一纸证书，如今看来，捆绑不住她离开的决心，也赋予不了他任何干涉她生活的权力。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这漫天雨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所有的愤怒、不甘、悔恨，在她那句轻描淡写的反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他像个跳梁小丑，在她面前上演着一出出拙劣的戏码，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换来的却只是她愈发冰冷的眼神和更加决绝的远离。
“以什么身份过问……”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唇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没有了。
在她那里，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过问她一切的身份了。
连一个“前夫”的身份，她都尚未“赐予”。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空洞的抽痛，不是因为嫉妒顾瑾言，而是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在她世界里的位置——一个多余的、不被需要的、甚至惹人厌烦的……陌生人。
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带来轻微的疼痛感。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石像，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以及那一点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辆车从他身边驶过，车灯晃过他苍白失神的脸，司机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但他听不清。
世界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她那句诛心的反问，在脑海里无限循环。
他不知道自己在雨里站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冻得麻木，思维也变得迟钝。
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自己那辆停在角落、同样被雨水冲刷着的车。
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却放大了他内心的荒芜和死寂。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温婉坐进顾瑾言车里时，那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
她问得对。
他以什么身份过问？
他……已经没有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