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强那低沉而悲凉的笑声,像是一桶油,猛地浇在了王雨婷本就恼羞成怒的火焰上。
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被嘲笑了,被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男人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羞辱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笑什么笑?!赵志强,你什么意思?!”王雨婷冲到他面前,因为愤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睡袍的带子都有些松散,“我告诉你,少用你那副死样子来恶心我!要不是我看你当初老实,你以为我会嫁给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除了会疑神疑鬼查我包,你还会干什么?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没本事”、“窝囊废”……这些她常挂在嘴边、用来贬低和打压他的字眼,在此刻,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赵志强心里,并将那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焚毁。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隐忍、愤怒、屈辱,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我没本事?!我是窝囊废?!”赵志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骇人力量,“王雨婷!你有没有良心!我这三年当牛做马,工资一分不少全都交给你!我在公司拼死拼活,给你王家赚了多少钱?!可现在我妈躺在IcU等着钱救命,你一分钱不肯掏!你深夜不归宿,跟别的男人看电影,回来还满嘴谎言!现在你还有脸说我是窝囊废?!”
他积攒了太久的痛苦和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向王雨婷。
王雨婷被他一反常态的激烈反抗和那些尖锐的指控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别的男人”两个字,让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毛!
“赵志强!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有别的男人了!你少血口喷人!”她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得几乎要掀翻屋顶,!你那乡下妈生病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出钱?我就是不给你!我就是宁愿把钱扔了也不给你这种废物!”
恶毒的话语如同毒箭,肆无忌惮地喷射而出。
“你看不住我是你自己没魅力!没出息!像你这种男人,活该被戴绿帽子!”
最后这句话,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赵志强所有的克制。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猛地抓起餐桌上的一个玻璃水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玻璃渣和水渍四散飞溅,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婚姻,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让王雨婷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吓得猛地后退一步,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又看看眼前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赵志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她像是才意识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男人,被逼到极致,也是会爆发的。
“疯子!神经病!赵志强你简直是个疯子!”她声音发颤地尖叫着,连连后退,仿佛他是什么危险的野兽,“我没办法跟你过了!没法过了!”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慌不择路地冲向卧室,砰地一声重重摔上门,然后从里面迅速反锁!
巨大的摔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满地冰冷的玻璃碎片,和一滩渐渐渗开的水渍。
赵志强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定格的石像,保持着砸东西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的肌肉都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微微痉挛着。
几秒钟后,那支撑着他的狂暴怒气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的虚无。
他缓缓地放下手臂,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那片狼藉,又缓缓转动视线,看向餐桌上那桌早已冷透、凝结着油脂的生日菜肴,还有那束孤零零的、显得无比讽刺的康乃馨。
这个他曾经抱有微弱期待的三十岁生日,最终以最惨烈、最不堪的方式,彻底落幕。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段婚姻,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一个他用自己的尊严和人生填写的巨大错误。
他没有再去敲门,没有再去争辩,甚至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在冰冷的灯光下,对着满地的碎片和满桌的冰冷,坐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
他才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找来扫帚和簸箕,默默地、仔细地,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点一点打扫干净,仿佛在收拾一场战争的残骸。
然后,他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一盘盘自己用心烹制、却从未被品尝的菜肴,眼神麻木。
他伸出手,端起那盘红烧肉,走到厨房,毫不犹豫地,将整盘菜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是清蒸鱼,青菜,米饭……
所有的心意,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虚假温情,最终都和这些冰冷的残羹剩饭一起,被彻底丢弃,埋葬在污秽之中。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
他站在空旷、冰冷、死寂的客厅中央,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方向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