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松树林里还飘着薄雾。
陈青和赵磊收拾好行囊，走到林砚身边，看着他依旧守在那个小小的土堆旁，眼神里满是复杂。
“林兄弟，”陈青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分舵传来消息，说影阁最近在附近聚集，可能要对青岚谷下手，我们得回去帮李舵主。”
他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递过去：“林兄弟，这点钱你拿着，路上用。要是遇到麻烦，就去附近的清风堂分舵，报我的名字。”
林砚接过银子，指尖有些发凉，却没抬头：“谢谢你们。”
他知道陈青和赵磊有自己的职责，不能一直陪着他们，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这一路多亏了他们，现在却要在这种时候分别。
赵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惋惜：“那丫头是个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多保重，照顾好晚晚。”
晚晚从宝马旁边跑过来，拉着陈青的衣角，小声说：“陈青叔叔，你们还会来看我们吗？”
陈青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会的，等处理完影阁的事，我们就来看你。”
他没说“阿瑶”，而是只说了“看你”，怕戳破那层悲伤的窗户纸。
看着陈青和赵磊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林砚才站起身，走到晚晚身边，蹲下来：“晚晚，我们不能把阿瑶留在这里。这里太偏了，还有影阁的人，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安全的地方，好好安葬她，好不好？”
晚晚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攥着林砚的手：“好！我们找个有花和太阳的地方，阿瑶姐姐喜欢晒太阳。”
她还记得阿瑶在清风堂院子里晒太阳时，嘴角悄悄弯起的样子。
林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摸了摸晚晚的头，转身走到土堆旁，轻轻扒开上面的泥土——他不敢用太大力，怕碰疼阿瑶。
晚晚也蹲下来，用小手小心地拂去阿瑶衣襟上的泥土，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把阿瑶抱出来时，林砚突然想起那对中年夫妻给的储物戒指——之前他只在里面找过伤药和干粮，还没仔细看过里面有什么。
他赶紧摘下戒指，集中精神探入意识，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
除了常用的物品，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盒，盒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摸起来冰冰凉凉的，隐隐有微光流转。
“这是什么？”林砚把玉盒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铺着一层白色的绒布，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突然想起周堂主说过，那对夫妻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侣，说不定这玉盒是用来保存物品的法器。
他试着把阿瑶轻轻放进玉盒，没想到玉盒竟然自动变大，刚好能容纳阿瑶的身体，而且里面的清香似乎能让阿瑶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
“阿爹，这个盒子好神奇！”晚晚凑过来看，眼睛里满是惊讶，“这样阿瑶就不会冷了吧？”
“嗯，不会冷了。”林砚把玉盒盖好，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我们现在就去找地方，找个有花、有太阳的地方。”
他们牵着宝马，沿着小路往南走。
路上遇到一个砍柴的老农，林砚上前问路：“老伯，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风景好、人少的山？最好是能看到太阳，还有很多花的地方。”
老农想了想，指着西边的方向：“往西走约莫半天路程，有座‘望仙山’，山脚下有片桃花林，现在虽然不是花期，可那里安静，很少有人去，山顶还能看到日出，是个好地方。”
林砚谢过老农，牵着宝马往西边走。
晚晚坐在马前，怀里抱着阿瑶编的草绳兔子，时不时跟宝马说几句话：“马儿，我们快点走，早点让阿瑶住到有太阳的地方。”
宝马像是听懂了，脚步快了几分。
走到望仙山脚下时，已近正午。
这里果然像老农说的那样，有一片很大的桃花林，虽然没有开花，可枝头的嫩芽已经冒了出来，透着勃勃生机。
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阿爹，这里好漂亮！”晚晚从马背上跳下来，拉着林砚的手往桃花林里跑，“阿瑶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林砚抱着玉盒，跟着晚晚走进桃花林，选了一块靠近小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他放下玉盒，开始挖坑。
这次他挖得很仔细，坑比之前在松树林里的深，也更宽，他想让阿瑶住得舒服些。
晚晚在旁边帮忙，捡来干净的石子，铺在坑底。
挖好坑后，林砚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薄木床。
这是他昨天在松树林里找到的，用剑削成了棺材的形状，虽然简陋，却很平整。
他把玉盒放进木床里，又从怀里拿出那些和阿瑶有关的东西：那个木兔子、晚晚编的草绳兔子、阿瑶一直带在身边的花环，还有她那件虽然破旧却被洗得很干净的粗布衣裳。
“阿瑶，这个木兔子是你最喜欢的，带着它，就像阿爹在你身边一样。”林砚把木兔子放在玉盒旁边，声音轻得像在耳语，“还有这个花环，是在清风城编的，你当时戴在头上，很好看。”
晚晚也把草绳兔子放进去，小声说：“阿瑶，这个是你教我编的，我编得不好，你别嫌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带包子，带糖画，还会给你讲路上的事。”
林砚慢慢把木床放进坑里，开始填土。
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机械，而是每填一把土，就轻声说一句和阿瑶有关的小事：“阿瑶，你还记得在望溪镇的布料店吗？你说黄色的衣服像小太阳，你穿上真的很像……”
“阿瑶，你第一次写‘瑶’字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却笑得很开心……”
“阿瑶，你帮我涂药的时候，动作很轻，一点都不疼……”
土堆渐渐堆起来，林砚在上面插了一根新的树枝，又从溪边捡了几块光滑的石头，围在土堆周围，像是给阿瑶搭了一个小小的院子。
晚晚在石头上摆上自己捡的野果，虽然知道阿瑶吃不到，却还是认真地摆成一圈：“阿瑶，这个野果很甜，你尝尝。”
夕阳西下时，林砚和晚晚坐在土堆旁的石头上。
晚晚靠在林砚怀里，看着远处的晚霞，小声说：“阿爹，我们能不能在这里住下来？我想陪着阿瑶，不想让她一个人。”
林砚摸了摸晚晚的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流。
他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这里有山有水，还能陪着阿瑶，也能慢慢寻找那对中年夫妻的线索。
他抬头看向望仙山，山顶的晚霞像被染了色，温柔得不像话。
“好，”林砚的声音带着笃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
明天我们就去附近的村子买些木材，搭个小木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也是阿瑶的家。”
晚晚开心地笑了，虽然眼睛里还有泪痕，却透着希望：“太好了！以后我每天都来给阿瑶讲故事，陪她晒太阳！”
林砚抱着晚晚，看着那个小小的土堆，心里虽然还有悲伤，却多了一份安稳。
他知道，阿瑶虽然不在了，但他会带着她的记忆，和晚晚一起好好活下去.......
夜色渐浓，望仙山脚下的桃花林里，只有宝马偶尔的嘶鸣和溪水的流淌声。
林砚把晚晚抱进宝马的马鞍旁，盖好外套，自己则坐在土堆旁，手里攥着那块摔碎的令牌碎片.
虽然黑气已经消失，可他还是想留着，像是留着阿瑶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不知道，在望仙山的半山腰，一道玄色的身影正站在树后，看着桃花林里的那抹微光，指尖悄悄泛着极淡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