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脸上的暴怒骤然冰封，眼神如猎豹锁定猎物般，精光爆射！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江岳的脸，又狠狠刺向山下燃烧的火车残骸与西南那片致命的黑暗——
他的大脑在燃烧，疯狂计算着江岳这胆大包天的计划，是通向天堂的阶梯，还是地狱的陷阱？
赵刚强行压下翻腾的血液，声音冷得像冰，句句直刺要害：
“江岳同志！眼光够毒！但刀尖舔血前，先问问自己：
平安县城里鬼子还剩几颗牙？
弟兄们刚从血海尸山里爬出来，骨头缝都透着累，伤兵满地，还能不能扛起这攻城锤？
炮呢？
炸药见底了！
没良心炮也成了哑巴！
还有时间！
鬼子从附近扑过来要多久？
我们两条腿跑过去又要多久？
城，必须在鬼子援兵赶到前，砸开！”
江岳嘴角一咧，早有成竹：
“政委！池田老巢倾巢而出，县城就是空壳子！咱们的情报、昨夜的舌头，都咬死了这点！
城防图？
城里有咱们的眼睛！
弟兄们是累，可黑石坳大胜的血还在燃烧！
打县城，是火上浇油！至于重炮……”
他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用不着！那一百多号伪军俘虏，就是咱们的开城钥匙！”
张大彪猛地抽气，瞳孔因嗜血的兴奋而放大：
“操！江呆子，你他娘的是真疯！老子带尖刀排，第一个啃城门！”
孔捷拳头捏得嘎巴响：
“老李！江呆子这步棋是险！可富贵就得阎王殿里抢！拿下平安，咱独立纵队立马肥得流油，根据地连成一块！”
所有目光，钉子般钉在李云龙身上！
这个胆比天大的家伙，此刻眉头拧成了铁疙瘩。
鹰隼般的目光在燃烧的废墟、战士们疲惫却燃烧着渴望的眼眸，以及西南方那座诱惑与死亡并存的城池间，来回撕扯。
林间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火焰的嘶吼和远处搬运的号子。
几秒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突然！
李云龙一脚跺开脚下碎石，眼中炸开赌徒孤注一掷的狂热与指挥员的钢铁意志！
手臂如战斧般劈下，声音撕裂死寂：
“他娘的！干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江呆子说得对，战机眨眼就溜！传老子命令——！”
命令如冰雹砸下：
“一、所有部队！立刻！停止搬运！只带枪弹干粮！
重伤员留下医护警卫隐蔽！
轻伤能动的，跟上！
其他缴获，后勤民兵按老路火速转移！
十分钟！老子只给十分钟时间集结！”
李云龙的命令如同引信点燃了炸药桶！
整个独立纵队瞬间化作咆哮的战争洪流！
安置伤员、转移物资、整编部队的命令在硝烟中炸开，铁锈与血腥味里，翻涌着大战将至的狂躁电流！
江岳一把扯过刚包扎完、脸上还糊着黑石坳炮灰的王石头：
“石头！带上一个排！挑最鬼最稳的！要快！”
“放心，呆子！”
王石头胸膛一挺。
“扒了俘虏那身皮！换上！”
江岳指向俘虏群，眼神狠厉，
“从保安团里揪几个伶俐的，顶在最前面！枪口顶后腰！告诉他们——敢放一个屁，当场打成筛子！演好了，饶狗命！”
“明白！”
王石头心领神会，带人扑向俘虏群。
眨眼间，几十名精锐战士套上了伪军灰扑扑的破皮，脸上抹满污泥。
队伍最前面，被王石头和几个铁塔般战士死死夹在中间，双腿筛糠、面无人色的，是三个货真价实的保安团俘虏。
他们穿着自己的皮，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王石头冰冷的枪管再次顶了顶，无声的死亡警告。
“走！”
这支“溃兵”队伍，在王石头驱赶下，跌跌撞撞扑向黑暗中蛰伏的平安县城。
灰暗的城垛在晨曦中如同巨兽的獠牙。
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过荒原。
王石头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泥土味的冷气，猛地回头低吼：
“前面的，给老子嚎起来！”
枪管狠狠一捅中间俘虏的腰眼。
那俘虏魂飞魄散，带着哭爹喊娘的绝望，用最地道的本地腔朝城头嘶嚎：
“城上的兄弟！开门啊！快开门！是我！李二狗啊——！”
这一嗓子，凄厉得能撕裂黎明。
“开门！王老歪！我是孙大眼！保安团完啦！我们拼死逃回来的啊！”
另一个俘虏扯着嗓子，声音抖得不成调。
“张团长……张团长他回来了吧？开城门啊！救救兄弟们啊——！”
第三个俘虏哭喊着，抛出了关键的名字。
城下瞬间鬼哭狼嚎：
“救命啊——！”
“是保安团的兄弟！别开枪！自己人！”
“撑不住啦——！”
凄厉的声浪狠狠撞在冰冷的城墙上。
城头日军哨兵和伪军瞬间绷紧，枪栓哗啦声一片，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兽之眼，死死咬住城下这群“溃兵”，尤其聚焦在最前面那几个喊话者扭曲的脸上。
“八嘎！什么人？！”
鬼子曹长厉鬼般的喝问砸下。
“太君！太君！别开枪！”
王石头也扑到前面，带着哭腔用本地话嚎叫，
“我们是保安团的！刚从黑石坳死人堆里爬出来啊！”
他阴狠的眼神狠狠剜向旁边的李二狗。
李二狗一个激灵，求生本能压倒一切，指着城墙上一个伪军小头目，嗓子都劈了：
“赵麻子！赵麻子你个狗娘养的！
你他妈瞎了眼不认识我李二狗了？！
老子昨天还跟你一块推牌九呢！
快跟太君说，开门啊！”
城墙上，被点名的伪军小头目“赵麻子”探出半个身子，惨白的探照灯光打下。
他眯着眼，死死盯着城下那张涕泪横流、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