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卷着枯叶掠过石屋，地上的血腥阵纹仍在隐隐蠕动，与宁一丹田内的混沌道基形成持续的排斥。哑仆做完斩首手势后，便重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垂落在膝头，仿佛再次化作与石屋融为一体的雕像，任凭三人如何打量，都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指向阵眼，又做了斩首的手势……”婉婷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被阴风搅得有些发颤，“是说，前往阵眼者必死？还是说，阵眼之内藏着足以致命的秘密？”她蹲下身，指尖悬在阵纹上方半寸，黑白二气形成的屏障挡住了渗人的血腥道韵，“这阵纹的篡改手法极为古老，绝非暗影阁或黑风寨之流能做到，背后定然牵扯着上古势力。”
凌玥强压下神魂的不适，紧盯着哑仆披散的白发：“他的眼神……不像是警告，更像是怜悯。会不会是在说，阵眼的秘密一旦揭开，会引发无法挽回的灾难？”她想起血屠老魔的血腥道基，又看了看地上的阵纹，“而且这道韵与血屠老魔同源，说不定他的出现，本就与阵眼的秘密有关。”
宁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哑仆垂落的手腕上。那里隐约露出一块暗褐色的令牌碎片，边缘刻着半个模糊的阵纹，竟与混沌道基中蕴含的上古阵韵有几分相似。他缓步上前，混沌灵力凝聚于指尖，轻轻朝着那令牌碎片一点——并非试探，而是带着一丝同源的共鸣。
就在灵力触及碎片的刹那，哑仆突然有了动作。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攥紧，手腕微微抬起，浑浊的双眼再次睁开，这一次，眼中的悲悯褪去，多了一丝锐利的清明。他没有看宁一，而是重新拿起树枝，在阵纹旁快速画了起来：先是一座高耸的塔楼，接着是三道交错的黑影，最后在塔楼下方画了一个正在流血的阵眼。
画完后，他用树枝将“塔楼”与“阵眼”连接起来，又指了指宁一的丹田，再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令牌碎片。
“塔楼……是清风城中心的镇岳塔！”凌玥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护城大阵的阵眼所在，传说塔下镇压着上古凶物，常年有修士驻守。”
婉婷眼神一凝：“三道黑影，应该就是掌柜口中的暗影阁。他是在告诉我们，暗影阁盘踞在镇岳塔周边，而阵眼的血腥道韵，与你体内的混沌道基、还有他的令牌碎片，本是同源？”
宁一心中了然。哑仆的画虽简单，却传递了关键信息：镇岳塔下的阵眼是核心，暗影阁是直接阻碍，而他、哑仆，以及那被篡改的大阵，在上古时期有着某种渊源。他看向哑仆，沉声道：“你是上古阵师的后裔？”
哑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将那块令牌碎片取了下来。碎片约莫指甲大小，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布满裂纹，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散发出微弱的纯净阵韵，与阵纹中的血腥道韵形成鲜明对比。他将碎片递向宁一，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宁一伸手接过碎片，指尖刚触及，便感受到一股精纯的上古阵力涌入体内，与混沌道基瞬间共鸣。丹田内的净化之意愈发浓郁，之前与血屠老魔对战时松动的瓶颈，竟再次有了突破的迹象。
“这碎片能提纯你的混沌道基，还能压制阵纹中的血腥道韵。”婉婷敏锐地察觉到宁一身上的变化，“看来，你与这清风城的上古秘辛，有着不解的因果。”
“不管是什么因果，阵眼都必须去。”宁一握紧令牌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血屠道韵的源头、暗影阁的目的、还有这大阵的真相，都藏在镇岳塔下。”他看向两人，“但不能贸然行动。暗影阁在阵眼周边盘踞多年，必然布下重重陷阱，我们需要先打探清楚虚实。”
凌玥点头：“我可以去城中的情报坊打探消息。清风城有个‘百晓阁’，只要给够报酬，就能买到任何势力的动向，而且他们中立行事，不畏惧暗影阁。”
婉婷补充道：“我留在客栈布防。经历了客栈风波和旧巷一战，暗影阁定然已经盯上我们，深夜突袭的可能性极大。我用帝阵师的阵纹加固房间，既能防备偷袭，也能作为退路。”
三人分工明确，正要转身离开，宁一却突然停下脚步。他感受到一股隐晦的杀意，正从旧巷入口的方向传来，那杀意冰冷刺骨，带着与暗影阁气息同源的阴邪。
“有人跟踪。”宁一声音低沉，混沌灵力悄然铺开，将三人笼罩，“至少三名界王境，还有一名界尊初期的强者坐镇，来者不善。”
婉婷脸色微变，鸿蒙剑瞬间出鞘：“是暗影阁的人？他们动作倒是挺快。”
“未必是冲我们来的。”凌玥压低声音，“旧巷是刑场旧址，煞气重，很少有人敢深入。他们或许是冲着哑仆来的，毕竟他知道太多秘密。”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便从断壁后窜出，为首者身着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周身萦绕着界尊初期的威压，正是暗影阁的强者。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哑仆身上，声音沙哑如铁器摩擦：“老东西，藏了这么多年，该跟我们走了。”
哑仆不为所动，只是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躯竟在瞬间挺直了几分。他没有看暗影阁的人，而是再次指了指镇岳塔的方向，又指了指宁一手中的令牌碎片，随后猛地朝着石屋后方冲去。
“想跑？”黑衣斗篷人冷笑一声，挥手道，“杀了那三个碍事的，抓活的！”
两道黑影立刻朝着宁一三人扑来，修为皆是界王境中期，周身带着浓郁的毒雾，显然是暗影阁的死士。
“你们去追哑仆，这里交给我。”婉婷上前一步，黑白二气与帝阵纹交织，瞬间布下三道防御阵纹，“我来牵制他们，尽快查明哑仆的身份，他或许是解开秘辛的关键！”
宁一点头，深知哑仆身上藏着更多线索。他对凌玥道：“跟上我，小心行事。”
两人身影一闪，朝着哑仆逃离的方向追去。身后，婉婷的鸿蒙剑已与黑影碰撞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与毒雾的腐蚀声交织，一场厮杀在阴森的旧巷中爆发。
宁一与凌玥追出石屋后方，发现那里竟是一条狭窄的密道，仅容一人通过。密道内煞气更重，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抓痕，像是有人曾在此疯狂挣扎。哑仆的身影在前方快速移动，看似佝偻的身躯，速度却快得惊人，丝毫不像年迈之人。
“他的身法很诡异，像是某种上古步法。”凌玥紧随宁一身后，一边抵御煞气，一边说道，“而且密道的方向，似乎是朝着镇岳塔而去！”
宁一握紧令牌碎片，碎片散发出的纯净阵韵驱散了部分煞气，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前方的动静。他发现，密道的墙壁上刻着许多模糊的阵纹，与令牌碎片上的图案同源，显然是哑仆刻意留下的路标。
就在此时，前方的密道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大的石室。哑仆站在石室中央，面对一面刻满上古阵纹的石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听到两人靠近，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示意他们上前。
宁一与凌玥走到石壁前，赫然发现石壁上的阵纹，竟与清风城护城阵的完整图谱一模一样，只是在阵眼位置，被人用血腥道韵刻下了一道扭曲的符文。
“这是……完整的护城阵图谱！”凌玥震惊道，“宗门古籍中记载，这图谱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藏在这里！”
哑仆用树枝指着那道扭曲的符文，又指了指宁一手中的令牌碎片，眼中满是急切。
宁一瞬间明白，他是要自己用令牌碎片，净化阵眼中的血腥符文。他不再犹豫，将混沌道基与令牌碎片的阵力融合，指尖凝聚出一道蕴含净化之意的混沌剑气，朝着石壁上的符文刺去。
剑气触及符文的刹那，石壁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暗红色的符文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冤魂虚影从符文中涌出，朝着三人扑来。哑仆突然转身，挡在两人身前，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向石壁，令牌碎片的同源阵力从他体内爆发，与宁一的混沌剑气形成呼应。
“轰！”
一声巨响，符文被成功净化，冤魂虚影瞬间消散。石壁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哑仆颤抖着将木盒取出，递给宁一，眼中带着一丝释然。
宁一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卷残破的古籍和一块完整的令牌。古籍上记载的，竟是上古时期护城阵的布设与净化之法，而令牌上的阵纹，与他丹田内的混沌道基完全同源。
“原来，你是上古护阵一族的后裔。”宁一看着哑仆，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份。
哑仆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悲戚，指了指古籍，又指了指镇岳塔的方向，做了个“毁灭”的手势。
就在此时，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碎石不断从头顶落下。宁一脸色一变：“暗影阁的人追来了，而且他们似乎引爆了密道！”
哑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更藏着一丝“托付成功”的欣慰。他突然将宁一与凌玥推向石室另一侧的出口，自己则转身挡在裂缝前，周身爆发出浓郁的阵力，显然是要牺牲自己，为两人争取时间。
“快走！”宁一知道哑仆的决心，他将木盒与令牌收好，拉着凌玥朝着出口冲去，“我们一定会揭开真相，净化被污染的阵眼！”
两人冲出出口，恰好落在镇岳塔的西侧。身后，密道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哑仆的气息瞬间消散。凌玥眼中泛起泪光，却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镇岳塔高耸入云，塔身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显然已被血腥道韵侵蚀。塔下，暗影阁的修士往来巡逻，戒备森严，甚至能看到几名界王境后期的强者坐镇。
“暗影阁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凌玥压低声音，“而且塔身上的侵蚀痕迹，说明阵眼的污染已经很严重了。”
宁一望着镇岳塔，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哑仆的牺牲，让他更加坚定了净化阵眼的决心。他将令牌碎片贴身收好，对凌玥道：“先回客栈与婉婷汇合，集齐情报后，再制定详细的计划。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揭开秘辛，还要为哑仆复仇。”
两人收敛气息，朝着客栈的方向潜去。而镇岳塔的阴影下，暗影阁的首领正站在塔顶，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棋子已入局，是时候唤醒塔下的‘那位’了。”
一场围绕阵眼秘辛、上古传承与势力角逐的风暴，已在清风城的夜幕中悄然升级。
返回清风客栈的路上，两人刻意绕了三道弯路，确认没有尾巴跟随，才推门而入。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婉婷正坐在柜台后调息，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见到两人归来，立刻起身：“你们没事吧？哑仆他……”
“哑仆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宁一沉声道，将木盒与古籍取出，“但我们找到了这个，里面有净化阵眼的方法。”
婉婷接过古籍快速翻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古籍记载，月晦之时，阵眼的血腥道韵会周期性减弱，这是唯一能潜入的时机！而且我击退暗影阁的人时，从他们口中逼问出，他们正在为月晦之夜的仪式做准备，似乎要彻底唤醒塔下的凶物。”
“月晦之夜，就是今晚。”凌玥立刻说道，“时机稍纵即逝，哑仆的牺牲不能白费，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宁一点头，将完整的令牌取出：“这令牌能隐匿我们的气息，与阵眼同源，不会被暗影阁的防御阵纹察觉。婉婷，你用帝阵纹掩护，我负责净化，凌玥，你留意周边动向，我们速战速决。”
三人没有多余的耽搁，简单处理了婉婷的伤势，便趁着夜色，朝着镇岳塔的方向潜去。夜幕深沉，清风城的喧闹早已消散，唯有镇岳塔周边，透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杀机。